“丁将,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到底在外面做什么工作那么忙呢?过年不回家就算了,现在你爹腰痛脚痛走不了路,把医院都当家了,你不能抽空回来看看吗?”电话那头的妈妈哭道。
“啊爹没事吧?我先给你们打两千块钱,三月三放假就回去。”丁将捏了捏手机,话说完却还不懂这两千块该怎么打,拿什么打,大半年没工作身上的钱都花差不多了。
“谁稀罕你的钱!你赶紧给老子滚回来考个铁饭碗是正经,打工打工,都毕业三年了还在外面瞎混,亲友领居问你干什么工作老子都没脸回答!”电话里传来啊爹抢手机的吼骂,似乎还躺在病床上打针,电话里同时传来妈妈的惊呼:“啊呀!针都脱了,成什么样子你,护士,护士……”
挂断电话,丁将头还是痛的,又晕又沉,整个人火烧火燎又软趴趴的,没丁点劲儿
是的,重本M大毕业三年,她还是个无业游民!
刚毕业时也投过很多简历,做过很多工作,什么地产销售,医药代表,保险业务员,电话经理,客户经理,行政助理,行政专员,文员等等。
两年多时间,丁将干过的工作不下十份,但做过那么多工作没一份是丁将觉得能发挥才干并做得出人头地的。
尤其因为相貌姣好,丁将的每一份工作几乎都会因为男人和潜规则而夭折,没有人会真正重视她的专业和才华,无论老板还是客户,都想将她变成一朵可吃可用还可随时扔弃的小花,丁将也因此不得不频频换掉工作。
现在很后悔,想听啊爹的话回去考编,但……丁将拿起手机,百度了下感染尖锐湿疣能不能通过考编体检……结果令人失望,但倒不至于绝望,治愈了还是可以的!
所以现在赶紧治,肚子里的孽债也得赶紧处理。
“我怀孕了,转我五千块钱,我自己去做掉!”丁将给微信名叫做独狼的人发了过去,尽管自己恨极了恶心极了也厌恶极了这个人。
过了大半天,独狼:“圆圆,怎么就怀了呢?咱们什么时候的事?是我的吗?”
他不承认!他竟然不承认!那梦魇一般的晚上,不是他强的她吗?她这满身的病痛,不都是他给的吗?他怎敢不认?
丁将强忍住砸手机的冲动,一个人捏着仅有的一千多块钱走进了城中村的一个小诊所……
丁将再次醒来,是在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小木屋里,充斥着轻微烟熏味的木香,是丁将儿时经年萦绕的梦;房后山上悠长婉转的山歌合着牛铃声声入耳;远处错落排布的幢幢干栏式木瓦房,简单古朴,静默如昨守候。
周遭的乡音乡情,皆是丁将如今触之情怯的念想。
尤其菜园里那座黑瓦搭盖下的小小房子,丁将几翻犹豫,却总在目光即将触及那小小的房子时怯然收回,那是祖公的坟,现如今,她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触及。
大出血,被120送进ICU住了三天,总算捡回一条命,但妈妈泪眼婆娑地守着丁将哭了三天三夜。她的子宫已经被摘除,这辈子再没生育的可能,尖锐湿疣倒是在子宫摘除手术时被同时激光祛除了,但还需后续吃药用药治疗。
啊爹坐在轮椅中,在丁将第一次醒来时,远远地在房门口看了她一眼。除了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父亲没有跟她说半个字。
她是从贫瘠艰苦的大石山区走出去的黑凤凰啊!
2015年高考,丁将考了全县第一,名副其实的县状元,那支村首个黑衣壮重本,县里奖励了两万元,父母杀了养了三年的大肥猪感谢村头社神保佑,请全村人及县里奖励慰问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吃饭,她侬姆茶——丁将轰动一时,名传全县,被称为从大石山区飞出的黑凤凰!
但出去的时候有多荣光,回来的时候就有多落魄,甚至只想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死亡得灰飞烟灭,可故土难弃,双亲在堂,当初制造了那么大的影响,现在她该如何消失如何死亡?
甚至就连死亡,她都觉得是对大石山的肮脏,是对故土的污浊。
毕业三年了,一事无成,就连父母赐予的这副身躯,都已被糟蹋得烂透了……
“姐,今天三月三歌圩节,中山村尼的呀有我们的节目,可以免费乘车去玩,你去散散心吗?”弟弟侬文权探头在丁将房门口问。
丁将恍若未闻,继续望着头顶的黑瓦发呆。
“你都窝房里一个多月了,不闷吗?快起来走了。”侬文权抬脚跨进房门来拉丁将,“起来,多大点事,去散散心回来要备考了,你以前成绩好基础好,明年公考咱姐弟一起上战场,只要能一举上岸谁还能小瞧了咱们?”
侬文权今年6月底就要大专毕业,学会计的,已经在村部做了会计见习。
丁将半推半就地被弟弟拉上了村里开往中山村尼的呀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