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的热气氤氲着九月的操场。高高的围墙旁边,笔直高大的杨树上面,仿若心形的叶子在阳光下闪动,不时有几片黄叶落到寂静的乒乓球台上。容汕高中军训已进行一周,而此时的兆沅在教室午休,但她还未睡着。除了没这习惯之外,她还在思考一件事。
“收身份证了!”班级里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一些懒洋洋的同学顿时坐直了身体,眼里残留的倦意也瞬间消失了。兆沅弓腰把《寂静的春天》从书桌里翻了出来,里面夹着她保留了一周的身份证。“你的呢?”她抬头看了一眼过道上站在她左前方的那个人,不假思索递给了他。递东西时手指交汇的半秒,他们触碰到了对方。兆沅知道肯定是不小心,但仍需强装镇定,表现出不以为意。对于兆沅而言,确是异性之间正常的不自然。临去操场集合的几分钟,同桌推了推她的胳膊,说,“诶,他在记你身份证号。”吃惊与疑惑让兆沅一时语塞,想都没想吐了句“那又怎么了!”没一会儿,舒缓的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意识到马上又要见到教官,兆沅没忍住叹了口气。
为时两周的军训结束了,兆沅终于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虽然身材一般,但宽松的短袖让她做回了自己。正式上课的第一周,兆沅的课程都还跟得上,小考还不错。在她后面坐的他,跟她借了语文试卷,临近语文老师讲解时才还给了她。其实她很疑惑为什么是她。但在十六岁这个容易装成熟的年纪,她习惯将一切情绪都埋藏心底。包括后面他又向她借英语试卷,两人极限拉扯了很久,最终他败给了她——成功没有借到手。兆沅虽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但仍固执地假装不屑一顾。
他叫段与乘,高一(3)班班长。他在课间的校园见到飞奔回教室的她,会低头掩饰笑意;发作业时别人念到她名字,他会不自觉看向她;晚读结束她下教学楼时,他会目送她离开。这些都是一段时间之后,兆沅才敢确认的确发生的事情。段与乘好像一直在找机会接近她,但对于爱意懵懂的十七岁少年,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十月的校园将秋意收裹,打包给秋风,吹散了一地枯黄的杨叶。兆沅隐约知道八月二十八是他生日。但他们除了一些刻意地接触之外,几乎没有交集。晚自习下课,兆沅心想今天应该安然无恙了。两手扶着脑袋看书的她突然间觉察到一块糖从头顶飞来砸到书面,“给你的。”仰视看他的角度让她不得不承认段与乘的帅气与温柔。“谢谢!”仿佛是心照不宣的回答,但让她觉得又很别扭。她应该等一颗糖慢慢融化,还是果断吃掉,兆沅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这样遗憾的是,段与乘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他给她营造的秘密花园里已欣然起舞了。
兆沅对段与乘的接近十分逃避,但她清楚那从来不是厌恶。对这种让人费解的回应最好的解释就是少女对无端爱意的惶恐。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男生在认识之初就喜欢自己,又是那么地执着。
十二月的某一天,高年级要征用他们的教室做考场,前天晚上必须把所有的书整理出来暂放宿舍。兆沅抱着一大摞资料和书籍,加入了搬书的队伍。准备从后门离开的她,转身迎见了段与乘。“我给你找个袋子吧。”没等她回答,他已经走到了教室后面。正准备搜罗袋子时,兆沅谢绝了他:“不用了,谢谢哈!”他们的对话就像无疾而终的青春,被兆沅写得叛逆又感伤。
兆沅记得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体育课的操场,他炽热的目光。从没有人曾那么深情地望着她。她读到了欣赏,心动又小心翼翼。这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珍贵的东西,她在一个男孩身上曾体会过。而十年之后,这些星星点点的记忆,犹如被剥开的石榴,一粒粒用甜蜜将她的心击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