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可是不知该选什么了,要不要长姐让让你啊?”林云雯揶揄的笑道。
虽说几乎各个官家女子自小便会被教导琴棋书画等各项技能,但那些也不过只是入门的皮毛罢了。
若真想要以此入道,那必然是要有极高的天赋与大毅力者方才可以。
而修为越高者,哪怕从未学过,但一施展便是会强于普通人不少,因为他们所能接触到的境界与大道规则本身就比他人要高深的多。
林云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琴弦,淡淡的凤鸣声在场中响起,心中满是不屑。
林云雅自小便不受父亲宠爱,久居学府,平日里根本没机会仔细学过琴棋书画,哪怕真偷偷学了,那也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在她眼中,林云雅不过是个一阶的废物,怎配同自己相比?自己可是三阶初期强者,轻而易举便能碾压她这等蝼蚁。
与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姐姐长妹妹短的,不得不与其虚与委蛇,在夏之看来当真是十分别扭。
“不必了,你先请吧。”夏之随意的回道,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
而林云雯见她又做出这幅惹人生厌的姿态,玉指猛地拨动琴弦,凤鸣中带起一阵金戈之声,道道涟漪自空中泛起。
分明是一首高昂激烈的战曲,却生生被她弹成了恶鸣戾呵。
那琴音化作实质,扰人心神,但夏之身怀仙火,连高阶修士的的威压都能抵挡,更不用说这不入流的小小琴音了。
不过仙火不曾显化,夏之仅靠自身的灵识之力,便将那涟漪尽数挡下。
听了片刻后,夏之便不再理会。
她静下心来,完全屏蔽了林云雯那怨毒的眼神与充满戾气的琴音,默默在心中思付,要画什么呢?
桌上这颜料倒也算是齐全,但自己许久未曾动笔,也不知该画些什么,真要画,倒还缺一个下笔的契机,缺一道灵感。
忽的,夏之恍惚听见折扇开合之声。
四周人影幢幢,人声嘈杂,可她一眼便瞧见了二楼西南面,那一袭青衫的熟悉面孔。
男子一身素色罗衫,手持一柄玉白扇,扇面上无字无画,在一群衣袍华贵的富家公子中,倒是显得颇为素朴。
但其本人却好似不以为然,颇为悠闲自得的站在栏杆前注视着她这边。
慕子谦心中好奇,虽说与其短暂接触下来,他自觉林云雅的天赋才情远远高于林云雯,但听闻这林家二小姐不过只有一阶修为罢了,而林云雯却已然是三阶修士,这如何去比?
虽说论道不看修为高低,可高阶修士所能接触到的道,比低阶修士要深奥得多,这是毋庸置疑的定理。
当然,除非在特定领域上有着十分深刻的见解,方能以境胜之。
正当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时,忽然见到少女抬眸,二人视线交错,女子浅浅一笑,让他有些略微失神。
夏之在见到他手中的折扇时,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她嘴角微勾,选了一支软硬适中的毛笔,入手掂了掂,还当真有些不习惯用毛笔作画。
不过一落笔,夏之就进入了一种忘我的状态,她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手中笔若游龙,手腕带动间线条干净而不拖沓。
渐渐地,夏之越来越顺手,越来越沉浸其中,仿佛不是她在作画,而是这画,在借她之手自动显化。
这一画,便是一刻多钟。
悠悠落下最后一笔,整幅画一气呵成,耳边的琴音早已消散,不如说,全场都略微安静了片刻。
夏之看着自己所做的画,当真是越看越满意。
当她将目光从画上移开时,见到几乎所有阁间都撩起了幔帐。
其中不乏一些眼熟的人,例如明怡、叶天、大皇子等人,还有林云雅的父亲林怀礼,与此前见过的五品正官李恒也在。
众人神情各异,唯有西南面阁楼上的慕子谦,依旧是一脸笑意。
一旁有侍女上前将画作拾起,展示于众人,也是为了让二楼的贵客们看的更清楚些。
林云雯淡淡扫了眼夏之的画,她眉头一挑,有些轻蔑道:“妹妹费了这好些许,就画了张兰花图吗?”
纸上兰花算不上多么精细,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但却将其特点尽显。
这画上只有黑白二色,却不显单调,错落有致的线条,深浅不一的笔触,将其形态勾勒的栩栩如生。
一株形体修长,优雅俊逸的寒兰跃然纸上。
画上兰花叶片纤细,从其根部长出,颇为肆意潇洒。
而其花葶直立,高出叶面,花疏生,却不显萧条,瓣与萼片都较为狭细,上面还有些许杂色脉纹,反倒是让人觉得其栩栩如生、亭亭玉立。
透过这画,所有人仿佛都看见了一株清冷的兰花凌霜冒寒吐芳,其香清醇悠远,遗世而独立,散发着淡淡寒意,却又让人不由得有些神醉。
深谷幽兰,不以无人而不芳。
但却并不似寻常那般以物喻人,反倒是强化了寒兰那无论外界如何,都毫不动摇自身的那份“独特”。
引得一众年轻修士们在心境上都趋于平和,感受深刻者,则是被其中道意深深吸引。
而在叶天等高阶修士眼中,却又有另一番景象。
在那寒兰之上,还有一淡淡的人形虚影,其面庞模糊不清,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自其身上传来的超然外物之感。
越是细看,则越发能感受到其所中蕴含的那股独特的气质。
“此女的确不同凡响,皇后当真是好眼光。”金帝心中大动,随后又传音给林怀礼,笑道:“林卿有个好女儿啊,此前竟瞒了朕这么久。”
听得此话林怀礼连忙解释道:“臣惶恐,小女确无出彩之处,如今这等雕虫小技,怎配得上陛下如此高赞。”
见林怀礼如此回答,金帝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此等道境理解,若也算是雕虫小技的话,那他那大女儿的琴技,岂不是更加不值一提?
金帝笑了笑,并未与他深究。
此女的画技虽算不得宗师水准,但她所用的画法与其画中意境,却是让人颇感兴趣。
在场的高阶修士们皆是忍不住惊叹,这女娃看着不过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其本身修为并不高,但却能有如此深刻的心境,这可真是个难得一见的修行的好苗子啊!
夏之不经意的扫过西南阁楼处,此画中的意境,知者自知。
她面色如常,淡然道:“云雅不才,此等雕虫小技,自然是比不得长姐的琴技。”
“哼!知道就好。”林云雯就像只张扬的小凤凰,随时随地都是这般对他人不屑一顾的模样,昂着头轻蔑的看着夏之。
在她眼中自己可是天骄贵女,从小被家族倾力培养,怎是林云雅这样一个庶出的废物可比的?
当她正欲再度出言羞辱时,却听到来自皇后朱茗冰冷的传音:“若是不想再丢人现眼,就给本宫把嘴闭上!”
此次特意邀请林云雅这样一个小修士前来参加皇家游会,本意就是为了试探夏之。
若是此人实力不济,毫无价值可言,那她便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此人之前竟敢威胁自己,着实是胆大包天。
如今在见到夏之展露出的些许实力后,朱茗心中立马做出了决断。
此人,可以合作,有利用的价值。
虽然从夏之的态度来看,显然是不在乎输赢的,但既然是比试,那便要有规矩。
无论何人以何种方式,只要落败了一次,那便失去了在此关内继续比试的机会。
是以,在众位有心之人见过二人表现之后,自然是不允许这场比草草了事的,都想让此女留下,再看看其之后的表现。
况且,若是能与一位未来的天骄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小丫头,何必妄自菲薄,你这兰花图,画技奇特,此中意境亦是不凡,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特别的感悟。”一位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老者,杵着一根精致的龙木拐杖,站在栏杆旁,缓缓开口。
他一开口,便吸引了许多目光,人群中有些隐隐的躁动。
大多数人都不认识这位老者,但其就坐的隔间位置,就在叶天的旁边,都算是侧主位,足见得此人身份必然不低。
夏之并不认识这位老者,只是礼貌的回道:“老先生谬赞了,不过是突发奇想的随笔罢了。”
听见这称呼,紫府老者一时有些微楞,但随后却是觉得这个称呼十分新奇,令他颇有好感:“年轻人的奇思,当真是让人惊叹。”
在老者身后,有一娇俏少女,美眸中亦是流转着一股莫名的华光,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夏之。
而林云雯则是冷哼了一声,在她看来,夏之不过是在装腔作势罢了,虚伪至极。
而在皇后与叶天这等高阶修士眼中,他们能感觉到夏之并不是在故作姿态。
仅是随笔就能有如此意境,此子潜力不可限量!
“紫府前辈说的对,少年人当是有些傲气才好,你不必如此过谦。”一道悦耳的女声传来,正是皇后朱茗。
她带着笑意,朝夏之点了点头。
夏之回礼,能让朱茗都如此谦逊,看来这老者身份不低。
见皇后如此偏袒她,林云雯心中顿时委屈了起来,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她,连小姨也是如此!
不过只是画了一副破兰花图,有什么值得自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