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答应我,把这个拿走!”我指着窗台上不干不净的透明泡菜罐,它和高雅葱绿的君子兰实在不匹配。
先生还没回答,女人的情绪忽然被激起,“我的家,东西想怎么放就怎么放,一天就知道写写写,抽抽抽,不想着怎么多赚钱,倒有那些闲心思闲工夫!”她把手里的衣服丢进盆,抬高声音开始各种无端抱怨。我看她的样子,天生的大眼睛,结实的腰身,敦厚的嘴巴,年轻时应该并不难看,为什么就能变得如此丑陋。
先生用眼睛示意我离开,摊开书稿继续抄写,仿佛只有那用数字符号图形筑成的铜墙铁壁,她永远进不去。我不忍看先生平白无故受气,却不能说什么,身后刺耳的吵嚷仍继续着,一种捍卫主权的叫板。不过她太小看我了。
我问大富怎么能拔掉自行车气门芯,我要让她摔个四脚朝天。我们约好晚饭动手,我躲在先生房间旁边的过道,盯着那辆女式飞鸽等他来,一个蓝色的身影横在面前。
“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张大富哪敢做,不过万一出事了,你可要负责。”
我还没看清楚,他忽然说快跑。我慌乱地拽起他胳膊跑在前面,他哈哈大笑,“就这点胆量,还做什么江湖梦。”
“骗子!”
“我是为你好,再说这都是小时候的把戏了。”
“什么意思?你没干?”
他跟我摊开双手,干干净净。“不过我好奇你跟她能有什么仇恨?”他挤眉弄眼在空中比划了两个字母,是Mr。他看我变了脸色,忙止住笑,作出一副亲近的表情跟我道歉,我感到莫名又强烈的伤心。
周末我将自己关在房间,对着衣柜的镜子从上到下端详。夹克衫、牛仔裤、白球鞋,头发像一窝草,身材像一堵墙,我原来就是这样的女孩,没有裙子,没有飘飘长发,不会撒娇,不会风情万种。我根本不知道做女生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在父亲教我像男孩一样时就丢掉了。
我忽然有一股冲动,把衣服快速全部脱掉,那曲线分明的身体是我吗?那性感丰满的女生是我吗?我试着将头发梳成齐刘海,将姐姐的花裙子套在身上,迈着淑女式的小步来回走动,镜子里的人无比造作丑陋。我成不了沈庭硕,可以让大富围着她团团转;也成不了紫雨,谈邈总是给她送药,他不知道紫雨最讨厌吃药,那些药全被塞在床下面。可是我多么希望,在和朦胧水汽中的蓝衬衣相遇时,我是美丽动人的,充满了光彩。我多么希望,他不要再偷偷变着花样喊我的绰号,虽然我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可我不想在他眼里只是个笑话。我从不介意自己的外表,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要极力修饰?我从不忍受任何人的嘲笑,为什么面对他的戏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