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白眉长长垂落身前的老僧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他看上去年岁很大了,脸上都是岁月的沟壑,若非胸脯还有微微的呼吸动作,简直像是坐化的石雕。
道慈进入石窟,端坐在老僧对面。
老僧像是从梦中惊醒似的,缓缓睁开眼睛。
“唔,来了。”
道慈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老僧缓缓开口,他说话时眼睛半睁,有气无力。
“今日的病诊先放放。我收到莲花山的信了,明年春天的佛坛大会,你意如何?”
道慈盘腿而坐,双手放在膝上。
“您是知道的,我虽心向菩提,在身在欲海,因果缠身。禅宗的衣钵,自认无力继承。”
老僧慢吞吞地笑起来。
“迦叶罗耶曾说过,你有佛相,却无佛心。孩子,你虽洞明佛理,却并不曾开悟。你从心底里,从未皈依过净土。”
道慈沉默。
这句评语是他师父赠给他的。
虽然大家都说他的佛子,天赋绝伦,乃释家大器。但师父很早就说过,他在净土一途走不了太远。
他眸色低垂,并不言语。
片刻后,老僧像是惊醒似的,睁开眼睛。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你身上的蛊虫。对,该用药了。”
。
道慈走出佛窟,外头月色如霜。
他脚步倏然间停顿下来。
望向正前方的湖水,以往沉静如水的面容上,浮现波澜。
湖畔有火光,映着天色水色月色。
湖边的人正就着湖水烤鱼,一只大尾巴橘白猫,一边喵喵喵的叫着,一边谄媚地在她脚下蹭来蹭去,只求能得到一点鱼皮鱼尾的奖励。
偏烤鱼的人异样冷酷,一点渣渣都不愿意施舍给它。
还一边推搡大尾巴猫,一边训斥。
“你是佛寺的喵,要守戒律,不能吃荤的。”
说到一半,那女子回头,目光恰与道慈撞在一起。
她眼睛瞬间亮起来,眸中清光流动。
天色水色月色都潋滟在她盈盈的笑颜中。
“大师,你事情办完了么?”
道慈望着她,没有说话。
齐酥也不觉得此刻有什么尴尬。
“等我把这条鱼烤好就走,再等一下下就好。”她忙乱地翻着火堆上被树枝穿起来的鱼串。
僧人安静片刻,无声地叹了口气。
“施主,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齐酥眼睛眨了眨。
“你是如何来的,我便是如何来的。”
这一次,道慈沉默的时间长了一些。
“你没有晕倒?”他问。声音带出些阴沉的凉意来。
齐酥:“晕了一下下。”
确切说法是,喝茶的时候已察觉到不对。喝完就顺势歪了下去。
僧人望向齐酥的目光,冷漠安静。
他的嘴唇微微抿起。
“清衍呢?”
齐酥:“在静斋里,睡着了,好端端的。”
齐酥盘膝坐在地上,与他说话时微微仰起头,耳边的碎发随之落在修长的脖颈间。
像是后知后觉似的,她摊开手。
“法师,要杀我灭口嘛?”
她神色坦然,两只圆圆的杏眼清澈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