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郁一行人连走过四个实验室,都只能透过窗子看到里面的科研人员一脸尴尬地假装忙于手头的事。
骂人的声音越升越高,她们也走近了,渐渐听到一个女人轻轻的啜泣,此时三人已经走到楼层最里侧的茶水间。
茶水间是开放式的一块梯形的空间,四个并排的白色橱柜下一张长长的大理石桌上,摆放着两盒手工曲奇饼干,两盒半熟芝士,还有一大袋咖啡豆,三台锃亮的咖啡机。距离长桌一米处有个小门,上面歪挂着一张手绘的牌子上写着“母婴室”。
门半开着,一个看似瘦弱的男人背对着她们,实在难以想象他单薄的身体能连续输出那么多骂人的话,并且他还在说着:“要不怎么说不能招女孩,一个两个都这么爱生孩子。”
没有人比苏郁更熟悉这句话,她怀孕时上司翻来覆去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明明生育率连年破新低,但全国有多少人不生孩子也比不上项目组里一个人休产假对上司的影响大。那一道道KPI考评的大山压下,让本来身为女性有孩的上司也变得面目全非,而男性居多的项目组成员成了旁观者,他们对上司为难苏郁的反应跟刚才一路遇见的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关心,却既不张口阻止,也不伸手拦截。
在上司换着花样的挤兑之下,苏郁也曾经想过不给其它项目组成员填麻烦,干脆辞掉工作算了,但是陆坤却阻止了她。
“现在大环境不好,工作难找,如果你到了新公司,还要考虑到你在哺乳期,必须要特殊照顾你。孩子三岁之前身边都不能离人,你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工作。现在外面GAP一年都找不到工作,你要是在家待几年很难返回职场。”
陆坤说的都是实情,苏郁作为项目组核心成员能够看到进组新员工的简历,她明显感觉要求越来越高了,以前交大的男应届生怎么也会进到二轮的面试,现在却直接在简历筛选环节被刷掉。
公司招同一岗位的底薪不变,却增加了专业对口、硕博、双一流、漂亮的实习经历、户口所在地上海,甚至高中毕业于四校八大等等要求,就算是苏郁也不满足条件。
罗芳苓也不同意苏郁辞职,她难得的和陆坤的意见完全一致,罗芳苓对她的事业倒是没有太大要求,但必须每个月按时交社保和公积金。罗芳苓和老家的邻居一直在微信上联系,聊天的话题一到子女,难免提到就业。无论是上海还是深圳,失业的人明显变多了,并且再找到工作的时间明显变长了。苏郁记得有一个同学在学生时期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浙大本科毕业后一路硕博,博士毕业后竟然找不到工作。还有一个上学成绩和苏郁差不多的男孩,连续三个月投了上百份简历,最后只接到了两个面试电话,以全部落选而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