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叫卖声此起彼伏,夜雨淋过的青石板路颜色更为葱郁,尧寻臻蹑手蹑脚提起裙摆,木门吱呀吱呀的苍老声音让她不经屏息凝神,乐己瞥见慎之又慎的脚步,当尧寻臻回看的时候,他装作睡得正酣的样子。
尧寻臻拐近食肆后边的小巷,陶大姐正与其他几个妇人围坐着清洗食材......尧寻臻熟练上前,将些烂菜叶子摘出来。陶大姐跟大多普通妇人一样,常年弓着腰干着各种杂事,臃肿的身材下藏着养家的秘密。不过,与大多数妇人被时光所消磨的爱美之心迥乎不同的是,陶大姐一心扑在女儿身上,身体力行的践行着俭以厚人,恭己恕人的为人处世之道。生活一堆的鸡毛蒜皮,在陶大姐这里倒变成了充实人生的记忆。
—今天食肆生意不错,直到日沉时,陶大姐才得以空闲。
“怎么样啊陶大姐,有新消息吗?”尧寻臻一边擦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边打探着放火之事的消息。
“今日我特意在鸡鸣到了食肆,就是为着遇到卖柴禾的樵夫,问问放火的事儿。不过他们也是瞎子摸象,说了半天也没给我说明白...”
明月国地界的国民,长期遵守着数罟不入洿池,斧斤以时入山林,顺应自然的生存规则。一个人的一生,从出生开始便能在方圆几里之内望到头。樵夫在这里算是个见多识广的行当,许多新鲜事都是从樵夫的见闻里传出来的。而每日鸡鸣后,便是樵夫特定向食肆送柴禾的时间。
“没事呢陶大姐,那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老李说那天他下山的时候,看见不少人在院子里,老李说还以为这家人要找人帮忙做事呢,当时他还靠近想看看有没有相熟的人,凑近才看见,都是些生面孔,便也不当什么大事离开了。老王倒是看见了烧起的房子,当时害怕里面有人,还想着找人救火,但几个糙汉站在院子前,他还上去问了句,结果那些人凶狠地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把他赶走了。”
“那有没有人听到过他们说什么啊?”
“倒是有个年轻人在河边打水的时候,正巧遇见那群人在河边洗行头,模模糊糊的听上了几句。”
“他们说了什么?”尧寻臻觉得这个年轻人说不定就是她找到元凶的关键!
“说什么烧了这个屋子就能少走几十里路了,之后还嘟囔着抱怨了许久,那个年轻人当时没太在意,就没怎么听清了。”陶大姐显得有些失落,有一种恨不得自己当时就在现场的感觉。
“哎,那天前前后后就只有老李老王和那个年轻人看到了,你说这湖边平时来来往往的人也算多,偏就出事儿的时候谁也没见着,太奇怪了。”陶大姐没好气的说道。
“小尧啊,你也别找到底是谁放的火了,听姐的,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说着陶大姐拍了拍尧寻臻肩头。
“陶大姐,你手怎么有淤青啊?”陶大姐伸手时袖子短上一截,露出了一条长约十厘米的口子。
“没事儿,做工不小心划到了。”陶大姐慌慌地遮掩着。
“他回来了?”尧寻臻口中的他是指陶大姐男人,一个没有少爷命却有一身少爷病的男人,平时销声匿迹,偶尔回来像挨千刀的盗贼那样卷走陶大姐的辛苦钱......这样的男人,陶大姐因为一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忍受了大半辈子。
“不是。”陶大姐否认时逃避的眼神已经告诉尧寻臻事实的真相了。尧寻臻流露出的神色,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尧寻臻什么也没说,她路过药铺,进去买了些活血化瘀的药材。在客栈吃过晚食后,尧寻臻拉着乐己去了陶大姐家。
逢年过节,张灯结彩,欢声笑语,镇上会十分热闹。不过现在,只是一个平常的夏夜,住着人家的小屋透出昏暗的灯光,时不时耳边冒出些声音,让尧寻臻仿佛看到了天真孩童的欢蹦乱跳、新婚夫妻的夫唱妇随、家人共聚的天伦之乐。每每此刻,尧寻臻的漂泊之情便愈发浓重。
“姐姐,我们去哪里?”
“去陶大姐家。”
“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尧寻臻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跟以前一样,一会儿我们悄悄溜进去。”
“这次要怎么做呢?”尧寻臻带着乐己偷偷来过好几次陶大姐的家,最开始,尧寻臻是为了拉着乐己给自己壮胆,威胁陶大姐男人不准再回来......后来,尧寻臻只是想看看陶大姐男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这样做的后果不是因为沉不住气而弄出动静被发现,就是因为压不住怒火而主动破门而入。
“这次随心吧,反正每次的结果都不是按照预想的那样。”几次的经历让尧寻臻有了更清醒的认知—自己属于被情感操控的冲动型人格。
“你在下面托着我,我先看看情况。”尧寻臻小声地对乐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