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广侯夫人得了这好消息,喜上眉梢,“这感情好,但我看家中那几个再好也比不得咱国公爷,国公爷当年可是一甲三第,头簪杏花,汴梁谁人不称赞。”
“多少年前的事了,这有什么值当说的。”
这话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国公爷耳朵里,咱国公爷急冲冲赶来兴师问罪,“怎么不值当说,你嫁了个探花郎还不够你美的,你还想嫁谁。”
国公夫人不知道国公爷什么毛病,只能弱弱的回了句,“我嫁你的时候你还不是探花郎。”气得国公爷再次拂袖而去。
闲话少说,翌日何咏芳便进了宫,直奔凤阙宫。
这会小皇子给母后请安,被留下吃着清粥小菜,一见国公夫人就呛到,嬷嬷忙给他顺背,喂水吃。
折腾好一会,小皇子才给国公夫人问好,皇后让嬷嬷将小皇子带下去这事才完。
“小皇子这是怎么了,何故脸色青白。”
皇后悠悠喝着茶,“还不是给你吓的。”
“娘娘。”
皇后屏退左右,给何咏芳斟一杯茶,“瑾儿被下药了,所幸发现得早,这会方有精神吃两口粥,又被你吓到。”
“是何婕妤。”
皇后冷笑,“她自作聪明,想给瑾儿下药,陷害本宫,若不是太医诊断是巴豆,本宫要的就是她的命。”
“对亲子下药,残害皇嗣,这就是你选的人。”
何婕妤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蠢货。”何咏芳冷笑,难得没有恪守身份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绪。
“你打我,我可是皇子生母!”何婕妤难以置信,自她生下皇子,皇宫上下无不对她尊敬有加,就是从前艳羡的国公夫人见了她都要行礼,如今她不过被禁足,何咏芳竟然就敢打她。
“你的身份是我给的,你以为你给皇嗣下药后,还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何婕妤醒悟过来,扑到何咏芳脚边,抱住她的腿,“阿姊,阿姊救我。我不是有意的,是皇后她逼我,她不让我见瑾儿,她还把我身边的人遣走,阿姊都找过她了,她却迟迟不提晋升妃位的事,是她逼我的,我不过是给瑾儿下点巴豆,茹珠说那只会让人稍稍腹泻,不会有大事的。”
“她不过略施手段,你就这么沉不住气,是我想岔啦,她若有心,你以为你这几年能在宫里过得安稳,还能生下皇子母凭子贵。”
“阿姊,怎么办,你一定要救我啊,皇后心思歹毒,她将我困在宫中,之后她会不会对我做什么,她就想害死我,把瑾儿从我身边抢走!”
何咏芳看着何婕妤一脸蠢像,遥想当日她一身布衣来投奔蓝府,恭顺纯良的人如今被富贵权势荼毒成如今满心算计的模样,终究是人心难测,“你若安分守己,他日瑾儿有幸登位,他若念你母子情分,你便可安享晚年,只是你最好祈求,你下药亲子的事瑾儿不知道,否则……”
何婕妤这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满心悲切,全无当日光彩。
何咏芳再次劝告,“莫要再想旁门左道,后宫是皇后执掌,你如今被困宫中,一举一动皆有人监视,你有什么动静,皇后难道会不知,往后我不会再来了,瑾儿有我看照的,你无需忧心,做好你该做的吧。”
何咏芳起身就要走,又想起一件事,“茹珠那丫头呢。”
何婕妤绝望无助,气若游丝,“她被皇后带走了。”
“倒省了我事。”
这头何咏芳出宫,回到越国公府长广侯夫人便来了。
“兰泽,如何了?”
何咏芳叹气摇头,“何婕妤犯了蠢,我也救不了她。”
长广侯夫人惊呼,“怎么会这样,可会连累蓝家和何家?”
何咏芳气过后,也冷静下来,“不会,皇后不会把事情闹大,她需要瑾儿。”
“何婕妤做了什么事?”
“嫂嫂不必知晓,好生安置她父母便是,有机会,把他们打发回老家。上月你不是说平漳伯家开赏槐宴你没去吗,你回头也开宴,给平漳伯府送贴。”
长广侯夫人不解,“平漳伯府家底薄,赏槐宴没什么好看的,旁人见是皇后母家才去,唯独四公和我们家没去,往日你不是不让我们与平漳伯府来往吗?”皇后母家平漳伯府是漳州太守出身,因治水有功,又母凭子贵,特封伯爵,三公是除越国公外的百年望族,彼此同气连枝,互相通婚,与当年戎马出生的镇国三公不同,如今镇国三公仅剩越国公一支,越国公是随先帝戎马一生武将出身,长广侯府当年是没落寒门,平漳伯府与后三者皆格格不入,就连长广侯府也不屑与之来往,更莫论百年望族的三公,如今朝堂上三位丞相皆出自三公,唯一能与越国公抗衡的三位丞相一向同心同德。
“嫂嫂你听我的,往后与平漳伯府多多往来便是。”
“行,我兰泽一向聪慧过人,长广侯府得以起复都是得你指点操持,嫂嫂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但你说什么嫂嫂就做什么。”
长广侯夫人走后,砚清便来,“夫人,雍州来信了,给公爷截去了。”
何咏芳边换衣裳边问道,“你当家可回来了?”
“信是走驿站加急来的,我当家应在后头,公爷在书房。”
去了书房,蓝正麒在读信,见了她,冷哼一声不理,何咏芳正正经经给蓝正麒福身,“国公爷,方才我嫂嫂来,我让她择日设宴宴请平漳伯府。”
蓝正麒这才看她,“皇后属意小皇子?小皇孙不才是她正经子嗣吗,她肯扶持别人的皇子?”把信给她,信上所列雍州州府勾结红馆拐卖案罪证,以及通敌罪证,何咏芳怕看错,又细细读来一遍。
“小皇孙毕竟年幼,小皇子是她看着大的,与她也亲厚,三公虽属意小皇孙,可皇上身体等不了小皇孙长大,一旦小皇孙为储,朝堂便是三公天下,连越国公府都抗衡不了,更妄论她平漳伯府。皇上是什么意向。”
“我越发看不懂皇上了,但一方独大,定不是他所愿。”所以扶持皇后母家是皇帝乐见,皇后以何婕妤之事对何咏芳示好,她便将计就计,顺势交好。
“只是静儿行事过于出格,我怕有心人利用。”蓝正麒点了点书信。见何咏芳不懂,他又道,“如今皇上越发不好,三公在朝堂对我屡屡发难,静儿发现雍州州府通敌虽是有功,可无实证,再者雍州地处敏感,雍州本就是越国公府发家之地,父亲在时,因战败被割去十二城,独雍州城,若连雍州知州也通敌叛国,难说三公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若是拐卖案还好说,可通敌,是大罪……”
“那静儿在雍州岂不危险……”
蓝正麒一愣,“我以为你不喜她。”因当年二人无情结媒,何咏芳全副心思都在起复母家,对所生之女一向不闻不问,就连儿女失踪,她也没有再次生养的意思,蓝正麒一直以为,何咏芳因对自己无情也对他们结合之物也无情。
“不喜静儿的难道不是公爷吗?”因失所爱,与不喜欢的女人生下孩子,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弃武从文后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就连女儿多年归来后,因犯错为了保全家族颜面还想杀之掩盖。
二人无言以对,良久,何咏芳才道,“公爷打算如何。”
“我会派人前去查探,若属实,便将雍州知州押解进京。”
彼时,二人都未意识到雍州形势紧迫,直到砚清当家归来。
砚清当家是在蓝静被沙盗绑架后急忙起身回来的,因他一直关注蓝静的动向,一得知蓝静在城外被沙盗围击的事他便急忙回汴梁了,在雍州数日,他已知沙盗的凶悍,他没想过蓝静能在沙盗手里逃生,他以为蓝静已死,便急忙回京报信,不料,蓝静平安归来后加急送汴梁的信比他还快些。
砚清当家回府先见到砚清,抓着媳妇的手,悲切道“姑娘在雍州遇害了!”砚清大惊,又想起前几日收到的家书,算量着二者前后脚的日子,“当家的,你莫要胡说,前儿才收到姑娘的信,公爷夫人神色一如往日,姑娘好着呢。”
砚清当家愣了,“信?几时到信?可姑娘确实是遭到沙盗伏击啊。”
二人一番嚷嚷,屋内何咏芳早已听见,让人进来,“你说什么伏击什么姑娘?可是姑娘出事了?”
“这……”砚清当家生怕自己搞乌龙,踌躇着不知如何说,砚清推了他一把,“夫人问话,你原原本本地说便是。”
“是,小的奉夫人命,去到雍州,给姑娘送了牌子,小润爷留小人在本家,小人推脱便在瓦市找了家酒家住下了,因夫人嘱咐了,小人便打探姑娘的事情,姑娘进雍州时动静闹得大,红妆十里,在人前露了脸,行事颇为出格……”见何咏芳神色无异他才继续说,“姑娘设下比武招亲,招的是江湖人士,后是反杀雍州最大的马商,收下其马场,再来插手江湖门派赑屃堂换主之事,小人原本已打算动身回京了,临行前想去给姑娘辞行,却听门房说姑娘出城遭遇沙盗,这沙盗恶名,小人来雍州后就一直有听过,从未有人能逃过沙盗刀口,小人以为姑娘她……便急忙动身回京给夫人报信。”
砚清又细细问了其启程的日子,估算着,蓝静的信是在其启程之后寄来的,心中念着祖宗庇佑,“夫人不用担心,算着日子,姑娘该是平安了,怕是姑娘不想让老爷和夫人担心,所以才报喜不报忧。”
砚清当家知道自己闹了乌龙,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嘴巴,“都是小人糊涂,没打听情况就闹乌龙,小人该死。”
“罢了,你下去吧。”
是夜,蓝正麒回来,夫妻二人说着夜话,何咏芳说了白天的事,二人沉默许久。
“公爷,让静儿回来罢,十年前,她便是在雍州出事,这次又……”
夜凉如水,院子里虫鸣蛙鼓,良久,蓝正麒才说,“她走时,我去问过话,她说,命在旦夕之际,她只愿埋在雍州土里。随她罢。”
不知是谁,一声清幽叹息,似惋惜似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