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是个很热情外向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会觉得自己非常优秀的人，于是很快就开心地笑着回答：“我不是很明显吗？刚下夜班，在全市上班，做大众交通服务工作。”
钟茗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两个人的肠粉端上来，钟茗认真吃，阿祖认真边吃边说。
“你们在那边工作很辛苦吧？每天都是996或者007会不会受不了啊？女仔熬夜不好的，皮肤就不美了。”
钟茗：“反正我不熬夜皮肤也不好。你不也是熬夜？”
阿祖点头：“我是熬夜，但我给自己开车，不想熬就可以不熬啊，你们打工自己说了不算的。”
也是事实。
“不过呢，你们工资高，我就不行，只能赚到吃饭的钱。”
“也不知道高不高……”
“高，肯定有几万块一个月吧？”
“……”钟茗没觉得他们有熟到可以讨论工资的程度，但阿祖这个人太热情，有点让人没法拒绝，反正他们不会在职场上有什么交集，所以谈不上薪资保密，钟茗随便应了一句：“差不多……”
“我就知道！”阿祖说：“我呢，勤快点就有一两万一个月，懒的时候就几千块。”
“那够花吗？”
“不够了就要出来勤快点拉呀，就像这几天。”阿祖仰天叹了一口气：“人生真的好难啊。不过告诉你，我这次勤快了快一个月了，这个月还不错，攒了两万块，下个月我打算去好好放松一下。”
“怎么放松？”
钟茗以为他说的是在家里休息或者去个足浴按摩，但没想到阿祖说：“我要去个海岛玩一下。但太远的大堡礁可能去不起，顶多能去泰国。”
钟茗一口肠粉又差点噎着了。
一线城市人民都这么随性吗？赚了钱就要花得这么彻底？还大堡礁呢，钟茗连“顶多”的泰国都没去过。她出国交换是学校出钱的，在美国的时候也就只在加州的几个城市转了一下，其它国家她一次也没舍得出去玩过。
阿祖显然也注意到了钟茗的愣神，打着哈哈说：“哎呀，我这种人没有什么大志向，赚了点钱就要花掉，反正是个单身狗也没有人要养，做人嘛开心最要紧。你们不能学我，还是要好好赚钱好好存钱，做乖乖女存点嫁妆。”
这钟茗不能认同，但她也不想讲什么大道理来反驳，只能生硬地否定：“我也没有什么大志向，也没存多少钱，更没考虑嫁妆。”
肠粉店的老板经过，喊了一声阿祖，说：“你点解（为什么）要染个绿头发？”
阿祖挑了挑眉，似乎颇为满意自己的头发，很高兴终于有人问他了，他捏起一缕头发说：“阿强店里到的新货，说是进口的染发剂让我试试各种颜色，我挑的绿色，很新鲜啊，你看看，春天的颜色，不好吗？”
肠粉店老板摇头：“呵呵，幸好你没女朋友。”
阿祖：“哎呀，有女朋友又怎样，绿不绿不看头发，就我这人格魅力，绿不了。”
肠粉店老板：“就你这人格魅力，最近怎么还没找到女朋友呢？连绿的资格都没有。”
阿祖从筷桶里抽了两根筷子，往肠粉店老板身上丢去：“就你话多。”
肠粉店老板笑出了鹅叫，拔腿就跑，一百八十斤的身段跑出了短跑冠军的速度。
钟茗吃完了要走，阿祖拿出手机伸过来：“萍水相逢都是缘分，加个微信啊。”
钟茗：“……”
其实她不是很想加。
但阿祖随即说：“昨晚不是没打到车？下次这种时候给我发微信打电话，我来接你。”
钟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无事献殷勤，虽然这人不像非奸即盗，但隐隐有在自己面前刷好感的趋势。
她是个直接的人。
“你不是要追求我吧？”
阿祖愣了，左手边刚起床端着水杯走出来刷牙的中年略发福猪脚饭店老板也愣了，右手边正在折回来送餐的一百八十斤肠粉店老板也愣了。
然后三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猪脚饭店老板嘴里含着牙刷说：“你这个爱随便交朋友的毛病要改了。”
肠粉店老板撑着自己圆滚滚的腰说：“长得丑的人就不要随便加女孩子的微信你懂不懂？”
阿祖差点笑出了眼泪：“你知不知道，你是我加微信还算迟的人了，前天吃饭遇见的三个兄弟吃完就加了。”
“我不是兄弟。”钟茗说。
“但在我眼里，你跟兄弟差不多啊。”阿祖笑着说：“你想多了，我是个网约车司机，多个朋友多条路，但不要紧，你不想加就不加。”
钟茗刚想拔腿，阿祖又说：“夜班车八折真的不考虑吗？”
钟茗：“……”
阿祖哈哈大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塞给钟茗，说：“拿去拿去，以后想加了再加，不想加直接打电话。”然后潇洒地甩了甩一头绿毛，扬长而去。
钟茗低头看那名片，上面竟然还印着这家伙一头绿毛的照片，笑得露出了八颗白亮整齐的大牙，照片旁边印着楷体的黑色名字“穆承祖”，下面是一串电话。
这一天钟茗没有比昨天轻松多少，老杜又提了不少修改的要求，都要当天改完。除了中午吃饭，钟茗一上午一下午都窝在那张人机工程椅上面，他们公司特意定购的可升降办公桌在他们这里失去了作用，因为谁也不记得在沉浸工作的时候要调节那张椅子。
但好歹今天下班比昨天早了一点，因为钟茗干脆没吃晚饭，加紧弄完了剩下的一点工作，在八点的时候终于可以交货回家。她可受不了连续两天不洗澡。
走到工业园门口的时候，钟茗下意识摸出了口袋里的那张名片，一头绿毛甚是打眼。钟茗打心眼里不想叫他的车，幸好今天时间还早，她不用纠结那么多就打到了车。钟茗把名片塞进口袋，坐进了出租车。
钟茗不想住公司附近的城中村，房间太小周围也不太安全，也不想住城中村隔壁的高档小区，因为实在太贵。所以她选了离工作的市中心比较远的一处中档社区，房租合理，环境也不错。
钟茗掏出钥匙刚打开出租屋的大门，她室友喻全就迎了上来，一脸惨淡扑进了她的怀里。
“阿茗，我失业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