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东仅用不到一个小时,驾驶卡车抵达了张家市的边缘地带。透过晨间的薄雾,隐约可见郊区低矮的建筑。
停车后,李小东从座椅下取出一块红布,遮盖住卡车后面的车牌,随后继续前行。当他看见一群人在公路入口处,便降低了车速,缓缓靠近。
寒风中,一群穿着破旧棉衣的社员缩着脖子,聚在路口,一边抽烟一边交谈。“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去京城的过路车。”
“哎,我已经等了三天了,我女儿在怀来,最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攒了一篮子鸡蛋,还开了公社的证明,却买不到车票。”
“三天算什么,我都快等十天了,我儿子在京城念书,我和老伴想去探望他。”
人群中有人突然兴奋起来,“我好像听到了动静,是不是车来了?”
当卡车从地平线上出现,所有人都急忙挥手跑过来。“售票员同志,请准备好!”
李小东笑了笑,转动方向盘,卡车朝着路口驶去。“是的!”牛萌从座椅下方翻出一个帆布包,挂在胸前,模样就像公交车驾驶员。
“停下!”卡车猛地刹车,缓缓停在人群面前。“师傅,你要去哈尔滨吗?”
“路过怀来吗?”
“我要去苏州,我要去苏州。”……
人群簇拥在卡车前方。牛萌摇下车窗,喊了两声,人群才散开。她跳下车,高声道:“回京城的车,请排队,往京城方向的同志。”
“还有,大家把介绍信拿出来,没带的请尽早离开,我当作没看见。”
乘客们对规定心知肚明,纷纷排队购票。“同志,我要去怀柔。”一位头戴花头巾,提着鸡蛋篮,背着大包裹的大妈询问。
“到怀柔有二百多公里,车费两块钱。”牛萌回答。“公社书记说的没错,过路车确实便宜。”
大妈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陈旧的手帕,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叠整齐的钞票。卡车是黄色的,长江大桥是淡绿色的,最大的标识就是红褐色的水电站。
她仔细数出两块钱,递给牛萌:“姑娘,这是两块钱,给你。”
牛萌接过钞票,上下打量大妈,关切地说:“大妈,这天气这么冷,您这么大年纪,坐在车厢后面会吃不消的。”
“没关系,我身体硬朗得很,是公社里的劳动能手,一天能赚足十分工分。”大妈说着拍了拍背后的包裹,“再说,我还带了棉被呢!”
大婶或许是担心年轻人不让上车,边说边利索地上了车。
张家市有开往怀柔的长途班车,但车票难觅且价格是非直达车的双倍。
用那些钱,还不如买些古银,为孙子打造一枚长命锁。
李小东看得目瞪口呆,这大婶都有五十多岁了,身手却与小伙子不分伯仲。
番茄
“行,如果实在冷,你就叫我一声。”牛萌将装鸡蛋的篮子递给对方。
随后转身,借着收钱的机会。
“小姐,我要去顾家营。”
“顾家营,五十公里,收您五毛钱。”
“我要去苏州。”
“小伙子别捣乱,但不是苏州!”
...
上了卡车的人笑声连连,那些路线不合的社员只能重新蹲下,期待好运降临。
卡车再次启动,李小东全神贯注地操作方向盘,而牛萌则像个小财迷般清点刚才的收入。
“一分,两分……呀,刚才我们收了十六位乘客,总共赚了两块三毛,能买七十多个馒头。”
小脸上洋溢出只有填饱肚子的人才有的满足笑容。
“就这么点志向?跟着师傅,保证让你大鱼大肉吃到饱!”李小东咧嘴笑道。
难怪保卫科的人那么羡慕卡车司机,这份外快确实来得轻松。
这个时代路上的车辆稀少,长途汽车和火车票都是一票难求。
若不想在寒风中骑行数百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过路车。
轧钢厂的货车通常是满载而出,空车归来,捎带上三四十个乘客是轻而易举的事。
每次至少能赚七八块钱,算下来常常比司机的薪水还多。
捎人带货赚外快,早已成为不成文的规定。
百姓不举报,官员也不追究,就像厨师带剩菜一样。
况且,即便有人想揭发,也找不到确凿证据。
车后的车牌已被红布遮住,你能举报谁呢!
当然,捎人必须限于白天。
路上不安全,卡车晚上不停歇是老规矩。
...
牛萌趴在车窗边,紧握帆布包,看着迅速后退的树影,激动得脸颊泛红:“师傅,我给你唱首歌吧!”
“别,别,我现在不困!”李小东转动方向盘避开一辆驴车。
牛萌:“……”
由于卡车的油表早就损坏,李小东凭借经验估算剩余的油量。
过了顾家营,他看到路边有一条小溪,于是停车。
他朝车上的乘客喊道:“大家稍等片刻,加点水,加点油吧!”
“不急,不急,时间还早得很!”
车厢里的中年男子帮忙递下油桶,十几名乘客借此机会跳下车,直奔旁边的树林而去。
为什么?人有三急嘛!
——
军用旧油桶每个能装三十升,两个刚好填满一箱油。
“咕嘟咕嘟”,油箱加满了。
牛萌也用陶瓷盆从附近的溪流中端来一盆清水。"
打开引擎盖,李小东戴上防护手套旋开水箱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