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儿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模样傻愣愣的大兵脚程轻快,不费吹灰之力翻越一堵墙,彻底甩脱穷追不舍的几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他认命摇头,绕路返还,找寻先前牵在手里的贼醉鬼。
几根鸡毛在大兵的肩甲上生长招摇,大兵掸去若干附着于软甲的饲草,“噗”吐一口掺杂沙子的碎沫,扫扫毡笠上的红缨,不太娴熟地走起大摇大摆的步子,装腔作势哼流氓歌,东施效颦般叼了一根狗尾巴草。
大兵行至清水河畔饮水,深望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屁股坐下,掏出怀中揣了一路的书。
书的封皮上赫然显现三个大字——阴符册。
大兵翻看“阴符册”,用心琢磨书里讲的兵学庙算及阵法谋略。
阴符册乃纪终南大将军的家传至宝,他临死前将此书交付灵业寺济忠和尚,济忠和尚还俗后取名赵忠,赵忠藏阴符册于邓州纪家老宅的天仙果树下,庭司辰受赵忠所托,捎阴符册的消息给纪家后人纪有堂,纪有堂也就是苏千。
苏千丝毫不敢慢怠父亲遗命,妥善料理完无极峰事项后,马不停蹄赶至纪家老宅,杀死看守宅子的不忠老妇,挖出天仙果树下一本历经沧桑岁月的老书。
兵书留放平民百姓之手只会沦为一纸空文,苏千思来想去,认为应当将此书交予需要他的人,方不负父亲所望。
西北有大白高国频频作乱,驻守延州边界的奇青奇将军曾是纪终南部下,纪终南遭朝廷奸臣构陷,一家人蒙不白之冤含恨九泉,与纪将军有往来的死的死、贬的贬,奇青天赋异禀,得伯乐惜才,饶以不死,只剩他,在备受朝臣猜忌攻讦的情况下仍勇猛生长。
苏千欲上西北,把阴符册交予奇青。
数年来,纪终南大将军一家和众多武林人士皆因阴符册丧命,苏千虽不知区区一本兵书有何玄妙之处、竟引得江湖中人那般不要命的争抢,知此书烫手,赠书一事须万分隐秘,若令江湖人士得知阴符册再现,且在奇青手上,势必会给奇青招致数不清的祸患。
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进军营,苏千想到的最好办法便是易容成兵士,悄悄潜进去,再不留痕迹出来。
得来全不费工夫,苏千正好捡来个偷喝“太白酒”的醉鬼,顺理成章准备易容成他,因担心醉鬼酒醒回到军营坏事,便打算先将贼醉鬼捆进山洞。
人皆有食欲之求,苏千去老婆婆家讨水和干粮时意外撞见连横他们。
扮作大兵的苏千与连横他们斡旋了大半日,好不容易脱身,又要去哪里找醉鬼?
苏千自少时随军出征,军中兵士常变着法捉弄他、笑他年幼无知,要想不被捉弄,只得迫使自己强力融入环境。渐渐的,苏千对军中一切不再陌生,他也能扛起枪上阵杀敌了。
苏千聚精会神看兵书,心内赞叹书中词句惊人,谋略惊神,出乎意料,果真玄妙!
及至天色晦暗,流水已去三千里。
一坨乌灰身影涉河水而来,步伐趔趄,身形伛偻。
河岸上另有马蹄声逼近,近在眉睫之内。
河水中央的乌灰身影迅疾又轻悄地潜入水下。
骑高头大马的人身穿铠甲,头戴铁盔,只露出一双眼,他粗声问苏千:“喂!有人过去吗?”
苏千不答,心想马上这位大白高国的兵是不是瞎,没看见他身上穿的软甲、头戴毡帽,也是个兵嘛!
“混蛋!”马上的兵被苏千爱答不理的样子惹怒,“我问你!有没有人过!”
河中央的人大约是撑不住了,平地滑了一跤,搅乱水纹,他紧捂的伤口败露,血色染红河水。
骑马的兵看得分明,扑腾下马,气势汹汹踏进河水。河水冰凉,骑马的兵嫌恶地骂了口娘。
苏千掐算河中央的人再不出来透口气就要憋死了,他箭步冲向河中央。
骑马的兵看苏千跑这样快,也卖命跑起来。
苏千抢先一步,揪起河中央这位已晕厥的人,夺步奔向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