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军人。
在和平时期,普通得甚至有些卑微。
一个个的,学得圆滑世故,小心翼翼。
作为预备役部队的现役骨干,他们没有一线正规部队的超越地位。
成天的,和乔明这类半吊子地方领导打着交道,心里想的是,如何为转业某个好路子。
见着谁都客客气气,恭恭敬敬,被生活和前途,完全的磨灭了锐气。
然而,正是这样一群普通的军人。
在灾难来临之时,毅然的挺身而出,肩扛起使命担当来,觉醒了军人的灵魂。
不知疲倦的组织训练。
硬是短短几周时间,把一个一盘散沙的平民团,整训得有模有样,真正的具备了战斗力来。
在最为危急,面对最残酷的死亡之际。
还是这群普通的军人。
为了给平民战友们,争取尽可能多的生存机会。
义无反顾,将生命迸发得,如此绚丽!
这一切,都猛烈地震撼着乔明。
一种逃兵般的无地自容,深深地煎熬着乔明的心灵。
战车里一片漆黑,有人在轻声啜泣。
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川渝方言中,独特的川骂。
仿佛只有这样不停地咒骂,才能缓解内心的痛苦、恐惧、还有无穷的悲哀。
有人打开了乘员舱的照明灯,是卫奇。
来!兄弟们!报个数!
率先冷静下来的卫奇,压低声音,发出了第一道指令。
战车里的幸存者,算上乔明,一共十一个。
除了乔明和卫奇,开战以来,紧跟在身边的唐幺儿、军医、包工头、李家两叔侄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三个,原来都是小城供电公司职工,也都是排里的兄弟。
因为是一个单位的原因,在排里彼此走得更近。
但在那最危急的时刻,三个伙计却是跟紧了排长,钻了进来。
而排里其他的二十几个兄弟,目前则是下落不明。
大家都报完数,那胖兵才带着哭腔报告,十一!魏智良!
借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座椅上的胖兵,其实并不胖。
二十不到的样子。一副大圆盘脸。
因为年龄小的缘故,有些婴儿肥,满满的胶原蛋白。
和车上其他二十好几三十出头的老兵一比,的确显得又嫩又胖。
一问才知道,这个叫魏智良的胖兵,今年刚满十九,是当年入伍的新兵。
部队从中部战区调出来时,家乡就已经遭了祸害,家里人全都音讯杳无。
原来班里的大多数战友也都是这种情况。
班里,就是一帮兄弟们,最后的家。
大家拼了命的执行各种任务,就是为了不让更多其他的家庭遭殃。
直到几天前,他们配属集团军里的特遣支队,被部署到了这里。
班里的所有战友,包括车组成员,都上了最前沿。
唯一的留守名额,给了这个年龄最小的小弟。
然而,就在刚刚那黑暗的时刻。
无论胖兵如何拼命的泼洒火力。
如何努力的遮拦掩护。
如何疯狂地四下寻找兄弟们回撤的身影。
直到舱门关闭的那一刻,终究还是一个也没有回来。
其实,那最后关头,逆势而击的勇士们的家庭,又何尝不是这种情况呢。
据乔明的了解。
原来团里,相当一部分现役官兵,都不是渝都本地人士。
很多人,也是灾难发生之后,便与家里失去了联系。
这其中,就包括了团长。
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把那刻骨剜心的煎熬,深深埋藏在心里,拼命的训练。
拼命的执行着各种任务。
车外,依然“尸”声鼎沸,噼噼啪啪地撞击着战车。
丧尸的洪流,还在快速的向前推进,不时地,甚至将庞大的战车,推得有些摇晃。
那洪流前进的方向,正是上万部队,拼命保卫的大后方。
也是这车里,大多数兄弟的家乡。
坐在胖兵旁边的军医,拍了拍胖兵的肩膀,安慰道,兄弟,也不要太担心。
这一线,都是我们四团的防线,你们班的兄弟们,可能防区离这边很远。
后撤的时候,都是就近寻找避难掩护,肯定不可能大老远跑回来的。
只要动作快,都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嘴里这样说着,听着车外那恐怖的嘶啸之声,心里也是一阵的发紧。
哒哒哒!远处传来了爆响连片的枪声。
几天战斗下来,乔明可以准确的判断那枪声里,有12.7高平两用机枪,7.62的加特林。
更多的,是小口径的自动步枪。
枪声密集如织,不时有子弹打在战车的前部和顶部装甲上。
好在这种新型的装甲战车,借鉴了新世纪,几场局部战争的经验。
装甲防护能力,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前部装甲,可以轻松抵御30毫米穿甲弹的打击。
顶部装甲虽然薄些,但要面对这些大倾角射来的各种子弹,也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那雨点般砸在车体上,当当当的密集脆响,着实令人感到有些恐惧。
车里的兄弟们皱着眉头,抗拒着弹雨打击,带来的心理冲击。
心中却是为之一振。
这意味着。
抵抗,还在继续。
这强大的火力,来自那最后几个小时,紧急构建的新防线。
最后的希望。
就在那道,体量宏伟的大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