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对于地方官员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自开朝以来,无论治所级别,都会在府衙厅堂之后建造院落,以便于安置衙门中的各级官员,而官吏们居住在此是完全不用支付费用的,一切由朝廷买单。
通常院落之中设有灶厨,有条件的还会开凿水井以便于官吏用水,不仅如此,官府还会雇佣厨娘仆从,等等。
虽说此地条件不差,但各级府衙后院却常常冷清,即使有人入住,也多是监察御史或县令、州令等常会轮换的官员。
而治所的中、下层官员多是就近选拔,通常会在当地有份家业,自然不用借居。
姜秉文喜好清净,在他看来,这安宁的府衙后院就是绝佳的居住办事场所。
此时姜秉文将手中羊毫细笔饱蘸浓墨,正欲下笔批文,却有一道人影“砰”地一声撞门而入,大叫到:“相公,这帮粗鄙商贾简直是泯灭人性,你瞧瞧他们这副嘴脸!”说着就从短卦腰间的布袋中抽出一封信来递给姜秉文。
姜秉文低头看了看桌上漾着一坨黑墨的纸,摇了摇头,极无奈地接过信件,拆开读了起来。
再看桌前那面黑剽悍的好汉,明显是恶气未出,一脸恨恨地挥舞双拳,咬牙切齿的说到:“恨不能把这些小人撕烂!相公,只要你发话,我这就去把他们拿下!”
但姜秉文已无心理会这好汉的牢骚,因为他已然被信中的内容震惊的无以复加。
经历短暂的失神后,姜秉文“砰”地一声拍案而起:“真是大胆,这简直是草菅人命!”
他此时脸色煞白,已然气的浑身颤抖:“走,去救济院,我倒要看看他们怎敢如此行事!”
说着,边差事门外小吏备车边往外走。
那大汉见姜相公气急,也不再叫嚣只安分地跟在后面。
救济院设立在西城门外的荒地上,乃是姜秉文在一年前为应对疫疾的未雨绸缪之作,共设六十七间室,配有灶厨、内倔水井,并且供养两名医师。
如此配置自是足以应对一般的疫疾,但面对此次鼠疫大规模的爆发却显得捉襟见肘。
要知道寿光县登记在册的百姓足足有六千多户,按一户四人计算就已然有两万多人,这还不包括由于天灾而投奔于此的百姓。
在人口密度如此之大的县城爆发鼠疫,其感染者自然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短短数日,救济院就已无法容纳新感染的患者,只得在后院临时搭建几处住所,但即使如此,也只是杯水车薪。
依然有许多病人只能躺在简陋的帐篷里,躺在杂草上,自生自灭。
从县衙乘马车出寿光县西门到达救济院大约需要半炷香的时间,那黑脸大汉与姜秉文同乘,将事情始末细细道来。
那黑脸大汉原来是姜家仆从,姓张,叫大仓,本是姜家仆人。
三年前姜秉文二甲登科,赐进士出身,通常这类学子都可以留任京城,最不济也当做个校书郎。
可姜秉文却一心留任地方,姜曰广拗不过,却也放心不下,只好安排仆人中的好手随姜秉文一同赴任。
“姜相公,救济院打着救人的旗号,却把病重的百姓活生生撂到西面的荒山上任他们自生自灭,那些病人大多昏迷不醒,剩下的也基本虚弱不堪,失去行动能力,如此不就是在草菅人命?
我初听这事并不相信,毕竟医者仁心,不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直到我寻访了不少县民,他们皆是家中有人患病,送进救济院后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有人曾亲眼目睹救济院的差役推着满满一车的病人往西山去,回来却只剩下空车。”
姜秉文相信此事不假,之前张大仓交给他的信件正是这些百姓的述词,甚至还有签押。但正是如此才使得姜秉文的脸色越发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