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维靠墙仰头,目光火热。
不过他的目光只是略略扫过那些女人,更多的时间却是停留在那些往来的客人和店里的装饰上。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和所有初出茅庐的人一样,张四维也对酒色财气十分向往,并且理所当然认为自己有获取这四个字应有的才华和能力,缺少的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机会。
虽然那个机会还遥遥无期,但他已然开始规划自己的富贵生活。
首先,一天两顿是不行的,穷人才这样,有钱人每天都吃三顿饭。
其次,白米饭人家是不屑吃的,人家只吃肉和蔬菜,而且每道菜都只吃两三口。
从次,婆娘……哦,这个还是要娶的。实在想不明白,这些有钱人为什么不攒钱娶媳妇,而是来这里花大价钱找不同的姑娘当一夜夫妻。但婆娘必须漂亮,最起码脸不能黑牙不能黄头不能油。
最次,衣服是拿来撕的,不是用来穿的。就算是绫罗绸缎,也不能心疼,疼了就落了下乘。
以上,就是张四维对本次青楼见闻的总结。
这些信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会指导他如何生活,就如同西方的文艺复兴运动为新兴的资产阶级确定了他们的生活方式。
这里的浪荡子都是老相识了,突然多了一个新面孔,本就有些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更加疑惑。
有人就忍不住上前道:“哟,小朋友,你在看什么好看的?能不能指一下,让哥哥我看看?”
张四维无语地看着这人。
他个子其实挺高,面貌也不丑,但后背凸起似骆驼,都超过了头顶。
这样的人不去求药治病,居然跑到这里来寻花问柳?
而且他肤色有些黝黑,但怎么看也有四十来岁。这样的年纪,大部分人都已经当爷爷了吧,怎的还在这里厮混?
男人也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打量了,拍着胸脯道:“爷爷大名唤作李树志,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我辈只要有潇洒之心便是风流之徒,外形不过一具臭皮囊罢了!”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子无才便无德。
有了才华,便有财富。有了财富,还怕没有才女?
张四维喟叹道:“我看的是上面那些风流之徒,也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什么的红楼去发泄风流之心。”
李树志嘿嘿淫笑道:“小朋友想要风流,何必一定要到上面,左右你有漏洞我有石柱,何不互相填堵?”
众人哈哈大笑。
秦人民风刚烈,酷爱好勇斗狠。
这些浪荡子除了李树志外,一般也不会说这种堪称侮辱的骚话。
不过李树志说了,一般人也不会与其计较。
和这种畸人起冲突,不管胜负,本身就是一种耻辱。
何况这少年虽生得极为俊朗,观其行为举止也和城里人无异,但那一身土布衣服还是暴露出他的乡下人身份。
想来也是,冬日尚未结束,一些被征劳役的农民还留在城里,其中有一个极为俊美的也不算出奇。
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再说了,这些愚蠢无知的乡下人能不能听懂俏皮话还是两说呢。
张四维确实没听懂,乡下人也很难知道,笑声居然还有代表恶意的。
不过他从十岁起就寄住在远房亲戚家,过了六年都没有被扫地出门,靠的就是看人脸色的功夫。
本能告诉他,这些人在笑他,于是张四维也笑了。
他笑的很好看,无声,露出八颗牙齿。
等大家笑得更开心的时候,他突然出手把那个该死的驼子撂倒,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
就连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驼背,他也没放过,狠狠踩了几脚。
他没把他当残疾人看,更没把他当男人看!
浪荡子们虽然浪荡,但他们终日结伴晃悠,心里其实把身旁的这些人当成……也当成浪荡子,认为除了看色图和传阅小黄书外不能和对方扯上更多的关系,不然就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
但他们更无法容忍,一只乡下的老鼠欺负他们耍乐的玩具。
“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
“人家本来就残,你还欺负人家,是不是人啊?!”
“哟,兄弟挺横的嘛,要不要来比划?”
“我们单挑你,还是你群殴我们,选吧!”
十几人把张四维围了起来。
张四维不屑一笑。
恕我直言,站着的各位都是垃圾!
要不是生性谨慎,他都想直接喊了出来,给这些色中饿鬼添点心气,省得不小心打死。
他没喊,李树志倒是叫了起来。
“哥几个都别动,这小子敢得罪爷爷,我今天非要收拾他不可!谁都别拦我!”
有人松了一口气。
冲冠一怒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但怒后就麻爪了。
总不能真打架吧。
他们只是色鬼,又不是地痞。
床上功夫人人都是大将军,论起拳脚那就是洛神采紫苏了。
但也不能不管,不然兄弟们面子往哪里搁……
犹疑间,有人惊喜叫道:“快看快看!有彩!而且是大彩!”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近处的红楼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客人,正撕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子的衣服。
圆润的肩膀的雪白的臂膀露出,引得众人一阵狼嚎。
好色之心为李树志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他掀开张四维,急忙爬起来,脑袋不停转动。
“彩呢?彩在哪里?我要看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