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想念?10岁那年前半年,我爹每天箍住我做营生,他不是叫我拾粪抛茬茬,就是叫我拔草挑苦菜,我一不做就打我。我妈跟我说,你要是不念书,就是个挨打受罪了。我一想不念书不行,这才念的。”
“念书不是挺好么?”
“不好,没意思。你天天跟上我逛达就知道念书不好了。”
“不行,我得好好儿看书,”常生口气坚决地说。
“那你就回去看书吧,我再也不去叫你耍了,再叫你是个鳅,”张二牛恼汹汹地说。
“我是说我不能不看书,不是说不能跟你逛达,你不要恼,”常生立即解释。
张二牛乐了:“我是稀罕你才叫你耍。我要是不稀罕你,你就是想跟我耍,我也不和你耍。再说你就是跟我耍,也误不住你看书。你白天跟上我出去耍,黑夜在家看书还不行?”
“那我就按你说的,我每天白天跟你逛达,黑夜看书。”
“这就对了,”张二牛乐呵呵地说,“白天我有时候有了营生顾不下跟你耍,你也能在家看书。”
张二牛嘴多,说话又随意,平时跟别的孩子们在一起耍,很多时候会被群起而攻之。
他之所以喜欢常生,是因为跟常生说话,说的不对点儿也不至于挨骂,更重要的是常生喜欢听他说村里的事。他对村里的事颇感兴趣,知道得很多,又很想说给人听。
常生以前放假回来的时候,每次都是张二牛叫他出去耍,偶尔也跟刘占先、吕建华或本家的几个年龄相仿的叔叔或兄弟耍过,但跟谁耍也不如跟张二牛在一起耍开心,虽然张二牛爱说灰话。
这次回来,常生见张二牛越发爱说灰话了,有心不跟他耍,可他怕不跟张二牛说会感到孤单寂寞,再加很想听张二牛说村里的事情,故暂作退让。
张二牛见常生依从了他,遂又说起了他喜欢说的话:“常生,我跟你说一句实话,你不要笑话我。”
“不笑话。”
“真的?”张二牛再次问常生。
“真的,”常生严肃地说。
张二牛于是咧着嘴说:“我可爱看耕驴了,耕驴可好看了。”
“甚叫耕驴?”
“你真是个书呆子,连耕驴也不知道,”张二牛奚落常生。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么。”
“草驴起草的时候,想叫下驴就叫叫驴耕,想叫下骡子就叫儿马耕。”
“饲养员是不是还得管耕驴?”
“就是,耕驴耕马,都是饲养员管。”
“怪不得你爱当饲养员。”
“耕驴真好看了,你要是看过肯定也想看了。”
“那有甚好看的?”
“我一看耕驴,就想起李莲莲来了,彭亮说李莲莲是驴性。”
“彭亮是灰人。”
“哪是灰人?我就喜欢彭亮那种人,听他说话真有意思。”
“我就不喜欢那种人,”
“为甚不喜欢?”
“因为他好说灰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