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了。”
她们一愣,向门口望了去——
那男子一袭青衣,清瘦修长的手里执着把飞花揽月扇,仿若兰枝玉树般孑然立于琉璃灯下。
重毓心下一震,和那人对视着。
这人好好的云河国师不做,怎又跑来做琴师了?……神情还是那般清冷,往日遥不可及得如话本里才有的北澜星君一般,如今倒让她不由想起了天上明月。重毓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她回过神来,那人早已被唐佛如迎了进来,男男女女一大群欢闹地簇拥着他进了戏厅。
天上明月,怎会是他呢?
重毓摸了摸鼻子,又朝戏厅望了一眼。
“刚才那位可是将大哥?”颜儒胥猝不及防的冒了出来,脸上洋溢着喜悦。
重毓扯了扯嘴角,“成天打着第一琴师的名号招摇撞骗的人除了他将迟还有谁。”若是唐寒栖肯当众奏琴一次,将迟这名号定是不保的。
颜儒胥一听真是将迟,忙赶去了戏厅,远远的落下一句:“我看看去。”
那人的到来引得大堂空空如也,倒也让重毓得了个闲。她随意找了个桌子,趴着便浅浅的睡了过去。
鲜艳如女子嫁衣般的热血,睁着眼睛的断头、轻微颤动的碎肢。
黑而冰冷的利箭燃着熊熊火光铺天盖地的覆了下来,将死之际,画面猛的一转,又到了秦环城。大殿,她穿着白色的囚服,伏首跪于地,殿上坐着一身墨袍眉目漠然的将迟。
罪妃之女,夺其帝姓,发配边疆军营。
“阿毓,阿毓……”
重毓醒了过来,发现身上盖了层绒毯。
烛火已熄,四下一片寂静。
她失神的呆坐了一会,静静地看着从高窗上斜斜的投了进来的月光。本以为逃了云河便不会再做这梦了,将迟却如梦魇一般出现在了这里,还鬼使神差的是这凉风栈掌柜的师父。
回厢房时,她看到那人在亭里下棋。
石桌上燃着一支残烛,昏暗的火光在黑夜里摇晃着,映得棋子温润如玉。将迟执子不动,眉毛微蹙。
“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重毓淡然出声。
将迟放下一子,轻笑一声,也不看她。
重毓不死心,又出声问:“当真只是‘巧’而已?”
“我已辞官。”将迟停了下来,侧首看向她,眼眸清明而干净,宛若天上星河。
“你费尽心思做上国师,如今又辞了它?”
“倒也说不上费尽心思。”
重毓被烛光晃地厌烦,她无心和将迟咬文嚼字,只问:“王派你来监视我?”
“近来边疆少有战事,王无需用你,自不会多管。”将迟顿了顿,又道:“我此番来青葵,未曾料到你会在。”
少用战事,无需用你,不会多管。
重毓默念着这句话,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片刺眼的猩红。她似笑非笑了一会,又像是自言自语,“当日我去军营见他,倒真将他毁了个干净。如今辞官也只是个形式,他日王若需用我,我还得回那杀场……”
那人沉默了片刻,带着些许淡漠,道:“当初你一意孤行,我别无他法。”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