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别人不知道,空枝和尚也知道,来者根本不可能是观云宗的人。
凭什么,就凭观云宗的人除了寒氏姐弟和一些外门弟子,全在他火莲寺下面压着呢。
虽然如此,事情还是小心为妙。
空枝和尚想着,叫带路的沙弥稍待,自己亲自跑了一趟修罗殿。
看见上面的灯盏都亮着,空枝和尚这才稍微放下心。
一来一回,火莲寺又修的宏伟,一刻钟的功夫就过去了。
沙弥终于等到空枝和尚回来,心中略有些不满,转念一想,误了客人又不是自己一个小沙弥的事儿。
既然不用担责,也有正当理由不去给高僧们添油锁门,小沙弥又喜笑颜开起来。
“你笑什么。”
空枝和尚脑中正想着来者的事,眼见小沙弥展颜一笑,又赶快收住,心中顿时起疑。
此刻若是小沙弥将内心想法和盘托出,称自己只是高兴可以摸鱼,空枝和尚也就放他过去了。
可小沙弥何曾见过如此严肃的空枝和尚,心中一紧,嘴上便结结巴巴:“禀大……大和尚,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空枝和尚紧追不舍。
“我……我家母猪要生小猪了。”
“你家母猪要生小猪,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家中来信,称家里母猪被外来的野猪偷了空。”
空枝和尚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而且家信字字千金,怎么会写这么无聊的事情。
难道是隐喻,说得通,这小沙弥自小死了父亲,养不起方才送到庙里来。
如此一来,结合上文,家中又要添丁了。
能添丁,说明野猪家境尚可,自然可以披泽继子。
无怪乎小沙弥这么高兴,也是人之常情。
空枝和尚心思放宽,又思索起来者的跟脚。
小沙弥不知道自己一笑,凭空多了一个爹。
见空枝和尚不再追究,也赶紧收敛心神,免得和广弘师兄一个下场。
两人加快脚程,已走完过半路程,又有知客迎面而来,越过小沙弥,单向空枝和尚施礼。
“大和尚,那道人闹起来了,说火莲寺看不起观云宗,要走人。”
“我等百般劝说,可那道人怀疑我们根本没有通报,非要见到您的信物才肯留。”
空枝和尚制住怒气。
你跟我玩什么聊斋,拿个假身份我都没戳穿你,现在还敢甩脸子?
可转念一想,现在要走,莫非是打探到了想要的信息。不行不能放走,起码要知道对方此行的目的。
忍,忍一时风平浪静。
空枝和尚平素里有三件宝物:禅杖可以落地生枝,袈裟可以水火不侵,戒钵可以变大变小。
禅杖插在广弘身上,取得亲自取,肯定没这个时间。
袈裟穿在自己身上,当众脱下来太不雅观了,大和尚的颜面可不能不要。
那就只能选戒钵了。
将非金非铜的戒钵交予知客,再三叮嘱他看好这个道人,忍他耐他,莫叫他生出事端,一直拖到自己过去就行。
说完空枝和尚又暗暗记下一笔,若是在荒郊野外,非得飞过去砸烂这个道人的狗头不可。
可这是在火莲寺,万千双眼睛盯着。
他空枝和尚自然可以腾空而起,但底裤颜色恐怕就要深留众僧心底了。
走吧,一步步走。
又走了不多时,知客再次迎面而来,越过小沙弥,双手呈上一件道袍。
道袍由金线织就,外缀明珠,内含秋玉。
背上八卦虽为一针一线,但望之自转。
里层云纹并非天地生成,但玄妙异常。
这是一件不输给戒钵的宝贝!
知客又施礼:“大和尚,那道人称也不占贵寺便宜。这衣裳能延年益寿,暂且押与我等。”
空枝和尚暗暗心惊,云纹确是观云宗手笔,难道当日还有漏网之鱼?
敢直接闯到火莲寺闹事儿,说明此人肯定有脱身的倚仗,但为何又交羽衣出来。
哪有闹事儿还资敌的。
事情越发迷离,空枝和尚不由得加快脚步,甩得小沙弥一路小跑。
没走两步,又是另一知客急匆匆前来,人很瘦,肚子却大,跑的甚是辛苦。
“又有什么事。”
空枝和尚没好气。
知客匆匆站定,指着来的方向:“大和尚,那道人本是自己脱了羽衣送过来,现在又喊冷,非要衣服穿。”
“要衣服穿,给他便是。”
空枝和尚奇怪,这点事情你们处理不好吗,养你们干嘛使的。
“我们给了,僧衣他嫌臭,宝衣他嫌破。”
“问他要什么衣服,他就要和他那个一样级别的。”
“作孽!”
空枝和尚怒骂,对方拿来的羽衣宝贵异常,只有自己的袈裟可以一比。
这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吗,不行,绝对不行。
“你们不能强留住他吗。”
“不能啊。”
知客比空枝和尚还急。
“此人武功高强,我此番来正要禀报大和尚,欲请广弘师兄与他周旋一番。”
“不许。”
开玩笑,且不说广弘战力如何,就那一屋子血,怎么堵的住悠悠众口。
知客还想说,空枝和尚抢过羽衣往身上一披,将袈裟一扯,交给知客。
“去去去,给他送过去,千万要撑到贫僧到那。”
会客的地方在外院,自是比内院人多眼杂。
当空枝和尚若无其事地穿羽衣跟着沙弥,霎时间惊爆了众僧的眼球。
“那是……大和尚?怎么穿着道士的衣服。”
“别乱说,怎么可能是大和尚。他是大和尚,你就是小道士。”
“真的是大和尚,我听过他讲法。”
“……”
听着众人窃窃私语,空枝和尚恨不得直接把羽衣扔到地上再踩上两脚。
可羽衣自打一上身,就有股生命力源源不断的从云纹处输送进来。
若不是空枝和尚见多识广,恐怕当时就要愉快的叫出声。
如此一路走着,听着众僧议论自己,空枝和尚羞愧之余又带着愉悦,心中不断安慰自己。
“我这是为了稳住来者,等我见了他的面,就把羽衣交还给他。”
又走了一段路,眼见会客的茶室就在百步之遥,忽然鸡飞狗跳,几道金光从屋瓦的空隙中亮起,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撼地的爆炸。
空枝和尚此刻也顾不得颜面,直接飞身而起,撞破砖墙,冲进茶室。
过程中还不忘扯紧身上的羽衣。
只见几位知客都紧闭着双眼,捂着头。
有的瘫倒在地,有的强撑着走几步,却栽了个狗吃屎。
“人呢?”
空枝和尚使出狮子吼功夫,强振知客精神。
“回……大……”
空枝和尚一把抓住知客僧衣,直将他提起来。
“直接说,人呢!”
“早去找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