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右相还说军中有传言,说离长安时圣人带了大量财物,但现在连士卒的军饷也不发,隐有怨言,恐禁军无人听从号令,府兵心思单纯,可用来制衡禁军。”
女官听到这里,心里一阵惊吓:禁军无人听从号令?制衡禁军?
贵妃的脸露了出来,车驾不甚宽敞,周围紫色的绫罗颜色浓厚,有了一种幽暗的基调。
昏暗的车厢里,她那白净娇艳的容颜模糊地看不清,在狐裘的衬托下,似乎有一种妖异的错觉。
是昏暗将人变成这样……还是她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天真。
“我有事要你做。”
女官伏在了贵妃的脚下,安安静静的连一点声音都没弄出来。
她想了一会,伸手掀开紫幔床帐中,从里面摸出了一只纯金鱼符,递给女官。
“我那堂兄虽贵为国相,但志浅才疏,不懂笼络有才之人,我有些担心……”
女官趴在她的脚下良久,终于开口道:“贵妃想招揽那刘玄佐?”
“就当是,你去做好这件事。”
她不动声色道:“告诉他,说我记得他了。”
女官点了点头,退出了车驾,
过了许久,贵妃从旁边摸索出了一张铜镜,怔怔地看着。
铜镜表面打磨得很光洁,但昏暗中一切不太清晰,只有一张模糊的脸庞。
那像是一张精致的画儿,画中那张脸更是精雕细作美到了极致。她自己看着,都觉得这人儿太美了。
美到无比雍容华贵,雍容华贵到有些妖艳。
她脸上有了丝淡淡的悲愁。
杨花飞,蜀道难……
难道真如麻衣道人所说,自己的命格终究是个妖妃,这是自己的命?所以结局下场注定不太好?
……
……
道路上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大军仍在前行,刘备骑上马,看着前面那辆贵妃的车驾。
“竟然是贵妃的车驾,我冲撞了她,不会给将军惹麻烦吧?”一直凶神恶煞的令狐骨有些惴惴不安。
刘备头也不回地说道,“河北安贼举兵南下,洛阳已陷路人皆知。潼关大军败北,禁军西行,圣人出逃也瞒不了人。以后还得打仗,靠的可是武夫。”
这一句已经道出了乱世的天机,混战中民不聊生,但对武夫来说反而是好时候,不存在平时出身就注定命运的状况。
“我乃一愚碌之辈,但仍然却不忍坐视天下武夫决裂,四处再起兵戈,不愿袖手于局外,愿为百姓寻一静土。”刘备缓缓道而语。
“愿随将军。”令狐骨微微一缩头,他听不太懂,但始终相信自家将军肯定不愚碌。
此时,在河南府侧方,有人声鼎沸的呼喊声,而一名府兵打扮的士卒朝着刘备跑了过来。
“哪位是刘玄佐刘都尉?”
刘备听到呼喊,神情微动,应了一声。
这名寻他的士卒有着明显的山西口音,见到刘备后他很干脆地单膝跪地,急忙说道:
“额是杜将的兵,有个狗宦官要砍额家杜将,杜将让额来寻刘都尉,望刘都尉救一救杜将啊!”
这士卒言语十分急切,一脸真挚,竟还流出了几滴泪水。
刘备一愣,马上想到了这山西兵说应该是有一面之缘的杜立世,只是不知道这杜立世惹了什么麻烦,还认为他刘玄佐有办法解决。
“杜将曾念叨过,说刘将军是有大志向的人,还说杨相那边……”
“勿要再说!”刘备马上打断了这士卒的话,招上令狐骨等人驱马往那直奔而去。
……
十几位衣着光鲜的将士,率人摁住了一位皮肤黝黑的校尉,周围一群衣着有些破烂的府兵围着,却都是敢怒不敢言。
领头的禁军将领体型魁梧、貌似金刚、声音洪亮,但却脸下无须,是一名宦官。
“我乃东宫内廊尉张朝忠,你个七品的校尉算什么东西,敢顶撞于我!”
宦官武将大声骂道:“杜立世,你可知罪?”
黝黑如农夫的杜立世愤愤道:“东宫监守肆意妄为,不然我也不会带人去砸他娘个稀巴烂……你们下手忒重,竟直接杀我的人……”
“啪!”毫无征兆的一马鞭突然就甩了过去,“不知死活不懂规矩的东西!”宦官武将声色俱厉道,“卸下兵器,解甲,给我往死里打!”
几百人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杜立世也被几个亲兵按翻在地。很快他变成了滑稽的样子,上身被脱得精光,却还戴着头盔,就像被剃了毛似的一只黑鸡。
“啪!啪……”长鞭带着劲风丝毫不留情,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让人心惊胆寒。但被摁在地上的杜立世咬着牙愣是没叫一声。
这种态度把宦官武将更激怒了,“往死里打,姓杜的你放肆,你还敢辱骂于我!”
“我如何放肆了?我乃河东道战兵,你却强拉我们的兄弟为你等拉车,我等岂是奴仆?”
“东宫奉天子仪仗御狩,让你拉车是给你面子,你敢不从!”张朝忠大怒,他决定砍了杜立世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