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神兵利器的我心里却没有一点点踏实感,我不关心那海下到底有什么怪物,我只想知道父母亲到底怎么样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对峙着水面之下看不见的敌人,但除了层层水花什么也看不到,于此同时,我父母所在的船还在继续远去。我看着父母和坎大哥仍然坐在船上,像三尊雕像一样。我心急如焚,想跃入水中游过去叫醒他们,但是在让人精神紧绷的彼时彼刻,我只能背对着卢戈尔大叔,守备好船的另一侧。
时间像是灌了铅水,缓慢凝滞地流动着。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几十个人类手持原始的武器为了捍卫生命而严阵以待。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所有人,不安与恐慌让人们心中的温度持续降低,低至冰点后结成了一张如镜面般的冰层,反射着每个人颤抖的内心。
船长下令,每只队中的两人边警戒边推动船桨,让所有船都向着一处聚拢。我这知道,这意味着我的父母被和坎大哥被放弃了,我简直无法忍受这种惨剧在眼前发生。渐渐的,二十几艘船彼此之间相互碰撞接触,族人们用绳子将彼此的船拴在一起,这时每艘船上的左右警戒模式也就变成了前后警戒,我握紧长枪看着船尾的海面。
当一群恐惧的人聚在一起时,往往不会因为身边同伴人数的增多而使勇气也增加。相反,随着众人的彼此靠近,各自身上的恐惧云团也彼此凝聚,形成一种更为庞大的群体恐慌。这种群体恐慌加速蚕食着人们的心理防线,并最终引发不可逆转的歇斯底里式崩溃。
终于,在疯狂突破沉默的阀门、在理智臣服于平静的恐惧之前,袭击发生了。
砰的一声巨响,木头被折断时所发出的尖锐吱呀声与水面被击破时所发出的水花生一并传来,接着是一连串的惨叫和嚎叫声。那些声音并不是从西北方向被孤立的那艘小船上发出,而是我背对着方位,也就是船头的方向发出。
“不要张望,各自坚守自己的方向!”船长吼道,但他自己却跳向了正在嚎叫着的族人所在的那艘船只。我忍住了想要回头的冲动,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无情地撕扯着我的意志。起码有三个人受到了攻击,我根据惨叫的声音做出如此判断。
“那该死的东西到底在哪?!”我听到身后那些人在愤怒地吼叫。
他们甚至没有看到海魔的身影。
我感觉到一股绝望的潮水正在涨起。从前我以为所谓的海魔不过是体型更大,长着长长牙齿的变异种鲨鱼,无论多么凶险,归根到底还是有血有肉的生物,既然同在这个自然界所创造的生物圈中,那就是可以被战胜的。但是在我们遭遇了人员折损的情况下,却仍然不曾发现敌人的踪迹,这种巨大的反差让我对之前的认知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之前从年长的族人那里其实很少听到有关海魔的准确描述。有人说是大型鱼类,它们长着如刀锋一般锋利的鱼鳍以及长长的尖牙;有人说是生着触须的大圆球状生物,像水中幽灵一般飘忽不定,并且分泌出剧毒粘液附着着触须表面;也有人说是外皮上裹着黑色物质的水蛇,说它们长着红色的眼,张开血盆大口可以直接吃下一位体格魁梧的汉子。但如果要仔细问他们海魔的具体长相,就又变得模棱两可。至于二十多年前族人们围杀海魔那件事,除了我手上这根长枪,便再无其他证据。族人们说,因为担心海魔会污染我们生存的岛屿,所以将其尸体焚烧成灰了。
现如今,对于为什么大家对海魔都有着完全不同又十分模糊的描述有了一个更为合理的猜测。
他们根本从来就没见过海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