悚然回想起牛顿第三定律——作用与反作用力总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的等价交换,令张伟没有再敢动念尝试任何投机倒把的举止。而是默默回到房间之内,展开着各项的训练,有靶场提供射击练习,补给物品只消简单的包扎与吞服,他唯一需要上心精研的也就《熊经鸟伸图》的各种象形姿势。
乌飞兔走,时光一晃如歘,霎眼六日作驰电,弹指已逝。到底不谙何时为下一个世界的约期,是以每往后一天,张伟高强度的训练量也适当减轻一些,以避免在疲惫的状态下进入到陌生的世界。
而就在这第七日午间,他方从起居室中吃完午餐,清晰视界里的桌椅墙壁忽而如水墨洇染开来,涟漪荡漾扭曲为不规则的蜿蜒色块,而瞳仁聚焦之处更是被夺目的白所占据,随着白光愈发耀眼又柔和淡去,白色的天花板又浮现在眼前。
“海滨。”默然在脑海中更改思绪,见洁白的天花如旧,他终于确信自己已被指派到另一个世界中去,而非身处于原先夜航船的起居室中。所以,又是俗套的开场,从睡梦中醒来吗?总归不似之前是无边的夜,不待他腹诽几句,一股橘子香波的芳馨已从身旁钻进鼻腔。
张伟连忙探寻起身畔,才发觉自己躺倒在一张素净的双人架子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层类法兰绒的被褥。而在其身旁,犹自留有温热的触感,与几根玫瑰金的蜷曲长发,张伟旋即又查看一遍身体特征,嘴角不由抽了又抽,然后化作贤者捂住了半张脸。这位原主摆明是昨日贪欢,和身旁的女伴温存了一夜,随他穿越才从深眠中醒转。
要放在以前,他还会思索马上风或猝死的可能,但感受着健美如雕塑的身躯,以及其中含藏着的蓬勃生命力,他只能联想到夺舍,或者借用中去。
固然不晓“赵武”的后续会如何,但比起前者,这具躯体的原主记忆,依旧还保存得完好清晰。基里科·奥尔维奇·莫雷蒂,年龄27,独身,父母双亡,前职业是原王都圣-洛伦佐,斯蒂安区的优秀警员,而今是“killer”侦探事务所的所长及唯一侦探。
他还没进一步地探查基里科的过往,枕下怀表走字的嗒嗒轻声已打断了他思绪地运转,他这才发觉此次骊珠并未化身为手链形制,缠系于腕上。会是它吗?从枕下取出银制怀表,揭开白银表盖,将心神倾注于黑色表针内圈的白净的表盘之中,他已明晰了眼下的目标——三天之内,获取伯爵,凯·多尼克与妻子玛丽亚娜·多尼克的结婚纪念日宴会请柬,并去往歌洛丽亚河畔的恩克里奥斯山庄参与。
所以,“骊珠”会根据去往位面的时代与背景而变换形制,来方便隐藏吗?而这个想法还未确凿,不远即传来清脆的关门声,与沙哑妩媚的“下次再会。”
合着原主还是个风月惯犯?固然冷面的“killer”也讨姑娘心仪,但其明显是“thief”或者“closer”的偷心贼才更符合他的形象吧。但少去尴尬的会面,确实为他营造了便于思考的环境,张伟亦静下心地梳理着基里科的记忆。
但翻看了基里科的过往,张伟才发见其虽逃不过一个风流浪荡的置评,但也是一个因爱至此的苦情人。十九岁在执行警探学院的外派任务中身负重伤,与温婉美丽的护士伊丽莎白初见倾心,在其照顾下情窦初开的基里科生怕惊吓了意中人,含蓄地与她加深着友谊,交往然后进行约会,直到二十三岁时有了稳定工作的经济保障后,方与伊丽莎白订下婚约。
只是秉持正义,正一腔热血的基里科,在遭到现实与理想的龃龉后,选择了愤而离职。而正是托私活侦查缓解经济压力的关系,他才在列车中看到收拾好行李,正准备与谁远走高飞的未婚妻。后来经朋友叙说他方知晓始末,早在他为案件忙前忙后的几个月中,一个叫德洛斯的落魄贵族已将猎艳的目标对准了伊丽莎白。
空虚下地长久陪伴,一回回亲昵地私语约会,令伊丽莎白最终移情别恋,并为德洛斯的谎言投资着自己倚仗青春攒下的对梦想的储蓄,甚至挪用了部分基里科存放在她那儿的未来家庭基金。但谎言终归只是谎言,当她准备好行李与德洛斯远走高飞,在列车站从约期等候到黄昏,也等不到那个只是存心利用她致富翻身的人。
曾几何时,基里科对未来满怀憧憬,立下要与伊丽莎白开办一间集面包店与侦探所的二层建筑的愿望。一楼是她的烘焙小店,二楼则是他的侦探事务所,当工作劳累后,掀开帘幕,点上昏黄的煤油灯,两人一起烹制着食物,续续谈论着一日的经过与上新的剧作,而后依偎在松软的沙发上,默然旖旎陪伴着看向新一期的报纸书籍,在疗愈了日常的琐碎与疲乏后,再一齐携手回到房间,期待着明日的来临。
可他对往后的温情向往,都随背叛的投枪而刺心裂肝。但毕竟久伴如美梦,基里科终归没有与伊丽莎白红眼,选择用法律途径结束关系与经济纠纷。可是裂痕一旦产生,彼此都已了然无法回到过去,于是在秋风萧瑟的季节,遭受了爱情与事业上的双重打击后,基里科离开了故土圣-洛伦佐,乘坐着吞吐蒸汽的列车来到了新兴的伯爵领,南方大都卡尔瑞尔中。
在警署里,酒精是庆功欢聚的点心,是暑气燠蒸下的清凉,可当他失意时,越饮越暖的酒水反倒成了灰败颓丧的心灵最好的抚慰,令他不知不觉地沉湎于其中。而大都会里的失意者从来就不只有他一人而已,在酒吧暧昧的氛围与灯光中,在旖旎的言辞与交际里,酒色装点了姿色,气泡翻腾起欲海,基里科从正直的警探摇身一变,成为了肉体与精神上最好的疗愈师,彼此交错的肢体浑似互相舔舐着伤口的野兽,尽管无法得以痊瘳,但总归能让双方感到一丝温热以抚徕慰藉着日趋冰冷残破的心。
险些沉溺于苦海之中,是同为酒客的所罗门·凯恩斯克亚拯救了他,在其陪伴并以言辞为针砭下,基里科终于找回沦没的初心。更在其帮助出资下,于卡尔瑞尔,伊斯特伍德区拾起了未竟的梦想,开办了一间名为“killer”的侦探事务所。
所谓“killer”,既是为痛苦过去狠下杀手而画上的休止符,亦是对遍体鳞伤的自己服下的告终止痛药。
接收完进一步的记忆后,张伟也明晓了所罗门出资,基里科主事的“killer”开设于卡尔瑞尔南部的伊斯特伍德区,达胡德街207号。而从“killer”附近租赁马车与专职车夫,到城外的歌洛丽亚河需要三个小时左右。
甫一上来就是个含藏在题面上的陷阱吗,尽管有着看似温厚的三天限期,提示着在三日后的早十点,才开始举办伯爵夫妇的结婚纪念日宴会。但作为身份有所不如,前去观礼的宾客们理当提早到达是第一重陷阱,而租赁马场与专职车夫则是第二重陷阱。承袭了基里科的经验与记忆的张伟,凭着数次租赁与打交道的过去,知悉开设在伊斯特伍德区的相关商铺,分别有三所,但因伯爵凯·多尼克的商业法限定,相关商铺的最早开张与最迟打烊无一例外地被框定在了早八点与晚九点。
如要在租赁马车同时雇佣专业配套的马车夫,则势必需要在晚六点前协商预约,让商铺与人才工会进行协调,再交付完两道佣金,才可以在最后一日的早五点准备好,然后如期赶到恩克里奥斯山庄参加宴会。
因两重缘由的关系,所谓三天七十二小时的宽厚限期,无疑要克扣掉十七个小时的赴宴准备。再加上使命的目标,乃是获取请柬,目标当锁定为卡尔瑞尔的名媛贵族们。在基里科的认知里,贵族们频繁参与社交宴会,作息时间大抵为早十点到晚十一点,再刨除掉事前侦查目标,制定计划与争取参与宴会资格的时日,与贵族名媛们社交场上打交道并获取请柬的期限,应当只有十几个小时的具体时间。
景况实际相当窘迫,张伟立时后脚离开这间名为“猫眼”的酒吧招待所,可当他刚下楼,就见通往后门的走道被个健壮的白人大汉给拦住,他一见张伟,就露出友好的笑容道:“基里科先生,老板想与你有一次会面。”
张伟挠了挠鬓角,搜索着记忆,“猫眼”是由富商索兰克·奥古斯都出资兴建的,基里科频频流连此地,早与其建下了密切的友谊关系。真是件不得不应付的差事,张伟微微叹息一声,向担任索兰克保镖的白人大汉咨询道:“是业务上的事?”白人大汉重重地点了点头,即主动带着张伟去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