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天河的叙述,从“血月”前往“大螯”,需要历经一个相对漫长的旅程。在渡过这条名为“塞雷溪”的溪流后,还需穿过一片广袤的丛林,在那之后我们才算是进入了“大螯”的势力范围。
青明小队对这条路线十分熟悉,只要不出意外,我们将在第二天夜晚降临之前抵达“大螯”。
四猫一狗的五人小队沿着塞雷溪边向前行走了近两个小时。眼看着溪流两岸之间的距离终于变成了相对较为狭窄的地形,天河便出声叫停队伍,告诉我们准备从这儿渡过溪流。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的溪水两岸确实要比之前的距离窄得多,但是这儿的水却更深,虽然有夜色的阻碍,但我仍看得出这一段的塞雷溪深不可测……
我有些担忧,便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青明缓慢向前的身体刚好挪到了我的前方,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担忧,她便转过身来对我说道:“塞雷溪不吞熟人,只要我们熟悉渡溪口里落脚石的位置,就不会掉进溪水中了。”
说罢,她走近溪边,俯下半个身子看着那急速流动的溪水:“记清楚我的每一处落脚点,那些地方都有一些在水面下被遮住的石头,踩着它们我们才能安全地渡过去。”
青明话音未落,蛋挞便在我身后抵了抵我的屁股,小声提醒道:“你还不赶紧凑上去仔细观察,我们对这儿的情形可都是熟悉得很,就你一个新来的不知道。”
我点点头,也不再故作矜持,两步向前,来到青明的身旁,眼睛仔细地盯着她即将做出的每一步动作。
“看好了。”青明纵身一跃——不再被树冠遮挡住的月光照耀下她的身体上,在皮毛之间映衬出一种淡淡的青光,显得格外神秘与轻盈。
青明几个纵身,小巧的脚掌在溪水中的某几处位置上轻踩了一下,便反弹起身体又高高地跃起,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塞雷溪的对岸上。
她轻松地转过身,冲我们这边喊道:“看清了吗——我刚才的那几处落脚点,用不着非得和我的路线一模一样,只要能踩中那几个位置就能有受力点支撑身体跳过来了!”
青明的眼睛虽然没一直盯着我,但由于刚才蛋挞已经告诉了我在这儿的几个人里就只有我不知道该怎么过河,所以实际上青明问话的对象就只有我一个。
“你看清了吗?”蛋挞走上前来,用爪子又拍了拍我的侧身问道。
“没……她跳过去的速度也太快了……我没完全看清……”我说的是实话,但也有另一个原因是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去捕捉她矫健的身姿了,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要记住每一处落脚点的任务。
“过溪确实需要很快的速度,倘若在石头上停顿的时间太久,溪水便会在你的脚踝处堆积,逐渐提升的水流冲击力量最终会将你冲倒在水里。不仅如此,当你的脚长时间泡在水里后,你的脚掌的温度会变低,感知力也会变得麻木,当你再试图向前跳跃时,无论是起跳力度还是落脚站稳都有可能因为你脚掌的麻木而无法准确地掌握到那个平衡点。”蛋挞解释道,“不过没关系,我再来向你演示一次。这一次你可要尽量看清了。”
说罢,蛋挞也走上前去,脚爪尽可能地靠近溪水边缘,他将身体压低,自身的后背也随之高高拱起,好似一张满拉的弓箭。紧接着,他的两条后腿猛然发力,仿佛弹簧一般催动起整个身体向高处跃起,好像一只箭羽般瞬间窜了出去——他轻盈的脚步在刚才青明所经过的落脚处上轻点了一下,便又迅速跃起跳向下一处位置……连续几个纵身,他也很快地就平稳地落到了塞雷溪对岸。
蛋挞在青明的身旁转回身体,也冲着我这边喊道:“这次看清了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次我确实看清了每一个落脚点的位置——但这却并不代表着我就能像他们一样准确地把握到跳在那上头的力度……
学着青明和蛋挞的动作走到溪边,那“哗哗”的噪音立马充斥了我的耳朵。我伸出爪子放到溪水中,感受着水流的速度——果不奇然,一股颇为巨大的力量一直推搡着我的爪子,将它不断地向一旁的溪流之中卷去。
我将爪子抽回来,甩掉了上面的水滴,却甩不掉刚才这巨大的冲击所带给我内心的无比震撼——倘若我渡溪的过程中有一丁点的失误,那我的身体一定会在瞬间就栽入到这深不可测的溪流中,即使是他们这些十分熟悉这儿地形的人恐怕也无法将我救起……我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一种紧张感瞬间填满了我的内心。我在溪边来回踱步,伪装出一种在对准第一个落脚点处准备跳跃的样子……
“小子,你是真的一点儿没记住刚才蛋挞对你说的话啊——人家让你保持住自己脚掌的温度,你倒好,自己把脚伸到水里去了。怎么,想先熟悉一下等会掉进去的水温?”天河一边在我后头挖苦着一边走到了我的前方,我碍于面子,正准备向他“解释”,却被他给一下子将我顶到了后边,“知道你没胆子跳过去,我再跳一遍给你看看。”
我站到一边,虽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疼在我脸上游走,不过心中的慌乱倒是减少了几分……
“看好了啊。”天河说罢,一如之前的例子般——两条后腿一蹬,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便轻松地跃到了第一个落脚点。他在站稳后并没有像青明、蛋挞一样立马跳向下一处落点,而是转过头来冲我喊道,“你只要成功跳到了这里,后面的步骤就会很容易了。”
天河的表现似乎在为了让我安心,但在这溪流中的停顿却使对岸的青明瞬间慌张了起来,她立马冲天河大声喊道:“使者大人!快过溪,不能在溪水中停留太久的!”
听到她的喊声,天河回过头应了一句,便再次躬起身子,几个纵身后,依然安稳地落在了对岸。
天河冲我点了点头,示意我不必太过担心。
我正准备上前,可身后的老沙却先开了口:“其实我第一次过溪的时候也跟你一样害怕,我的体型有些肥胖,在连续跳跃的过程中容易失去平衡,连我的尾巴在这种时候都没办法帮上我的忙。”
我本以为老沙也想再为我演示一遍,可他却并没有走向溪流,反倒是来到了我的身边。
“你如果实在无法迈过自己心中这关,那还是由我来驮着你过溪。我们两个的重量应该可以克服塞雷溪的冲击力,即使我站定在那些落脚点上也不会被溪流冲走。”
我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略有些浑浊的小眼睛中的眼神虽让我有些难以捕捉,但里面透露出的真诚却是让我无法怀疑的。
“不过是跃过一条普通的溪流罢了,你不必给自己身上增添这么多压力。”老沙继续安慰道,“你不过是还没长大罢了,倘若等你的身体彻底成熟后,你甚至可以直接趟着走过这条溪流,它是拦不住你的。”
我低着头,畏惧和愧疚在胸膛之中来回冲撞,到最后,我还是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某种必死的决心一般,两眼坚定地看向老沙说道:“谢谢你,老沙,但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得自己来完成。你先过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面对。”
老沙先是愣了一下,很明显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会被我拒绝。不过很快,他就伸出了自己的爪子,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到了溪边……
我不知道老沙是怎么跃过去的——这对我而言也不再重要。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将它缓缓地吐出后,我才睁开了自己刚才紧闭了好一会儿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