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之间的决斗往往拼求瞬息的机会。燕赵与黄定已经躬身入局,刀在明处,杖亦在明处。明处的争斗变数更少,也更加风险。
事实上,这一刻极其短暂,刀与杖抽身后退的一瞬间,黄定与燕赵已明白对方并非善茬。在某一点上,他们是同类。燕赵在巴郡已经蛰伏太长时间,他的刀很久没有得到过印证;黄定则一生都在憧憬那一刀的风华,他等了太久,如同久旱逢甘露。
刀密如雪,小雪无情,雪终究要飘落人间。偌大的厅堂内,每一处空间、每一处缝隙,似乎都被刀光刀影充斥其间。
燕赵的师父并没有教自己具体刀法的名字,师父一直告诫他刀便是刀,不因人赋予的名而锋利,也不会因此而变钝。天命自然门刀法,不在乎形式,但求刀锋极致。每一代的门人刀法名称各异,甚至连出招方式可能都迥异。
这一刀唤做“细雪”,刀意便是细雪。厅内空间温柔地布满绵绵的刀光,这刀光温柔地盖住每一张桌椅、每一扇窗,当然也仅仅包裹住黄定。
黄定被银色的刀光缠绕,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银色的身影。雪本是上天的恩赐,而此刻的黄定得到了另外一种恩赐。细雪察觉到他的倦意,意欲让黄定就此安睡与解脱。
活在执念之中固然很累,但并不都是绝望的。
黄定便是,他不愿意就此终结,他要做昙花,即使自己的生命只是一现,那边也够了。
所以,他不会死,不会就此终结。
在这种生的欲念下,银色的刀光已不再单纯。慢慢显出一种乌光,愈发浓郁,从每一处的缝隙寻求生机。
黄定等了太久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让自己的武艺精进。他本不是用杖的,只是这么多年里,杖是他觉得对刀法最好用的武器
当乌青杖突破细雪的时候,黄定的身躯动力,他知道,在这种极致的刀法之法之下,如果不主动寻求机会,无异于慢性死亡。
乌青杖突破刀芒包裹的瞬间,便极速冲向燕赵前胸,直击燕赵周身大穴。乌青杖的杖尖透出点点微茫,微茫虽小,就像蝎尾一般,所有人却都知道其可怕之处。
蝎尾黄蜂,体型虽小,却也非常人能够轻视的。而此时的乌青杖,其茫却似透出绝杀之色。
如同与死亡的相拥,绝望与湮灭的气息,细雪虽冷,也毕竟是自然之灵,虽掩盖生机,却留有希望;但绝灭的杖芒,所带来的是冷与死的极致,如同被钉入石棺,沉入海底的绝境般的窒息。
周边的环境瞬间大变,不再纯白无暇,取而代之的是墨染。无数的游丝般的刀光被吞噬,形成滔天巨浪将燕赵吞噬。
燕赵已经渐渐看不清人影了,整个厅堂之内,只有黄定。黑色的巨浪如同在他的面前形成铺天之势,而黄定在风暴前却镇定异常,静立于此,如若一尊石雕,历经千年也未曾变动半分。
厅内微弱的光在黑色巨浪的吞噬下已经微乎其微,在这微光的映照下,黄定的身躯显得更加孤独与苍老。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