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滢,总是得体又好看的。
到了这个时候,容钰再想到这些从前每每思及便心绪难平的事情,心里却早已毫无波澜。
到了生死关头,想来人人都会想明白,名声、财富、地位,世人汲汲营营追逐、攀比的那些东西,的的确确都是一场空。
她这辈子,生来就在富贵锦绣堆里,却偏偏与庶姐、庶妹相争,委实糊涂。
到了这个时候,她唯一遗憾的,是身为女子却没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她嫁入宁王府枯守十年,为了得个孩子,暗中托人从烟花柳巷的女人处买来情药、下在六皇子的茶水里,如此圆房、得子。
却天不遂人愿,不仅她下药的事情走漏风声,致她身败名裂,连她腹中的孩子也被六皇子强行灌了落胎药。
她不在乎外头的人如何议论她,只心疼她尚未成形就夭折了的孩子。
十年落寞,又经此大恸,她的身子终于彻底枯败下来,小产后流血不止,如此小半年,如今已有了油尽灯枯的势头。
朦胧的视野里,嬷嬷捧着红得耀眼的斗篷朝她走来,就像十三岁那年,她在最好的年纪披上嫁衣,带着得意、娇羞与憧憬嫁入宁王府……
容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听见了窗外雪落下的声音。
一行泪从眼角滑落,她难过地想,大姐姐,下辈子,我再也不与人争了。
精致的暖手炉跌落在地,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满鬓霜白的嬷嬷跪倒在榻前、痛哭出声,小婢女慌慌张张地跑出门找人通报。
同一座王府里头,不同于东边容钰院子里的冷清,西院里一对锦衣男女正并排站在屋檐下看雪景,也看院子里笑闹着打雪仗的一对儿女。
如此温情,寒冬也减了几分萧瑟。
小婢女战战兢兢地跪倒在男子脚下通报:“王爷,王妃娘娘适才去了。”
王妃娘娘,去了……
听了这话,男子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淡淡地交待身边的女子:“派人去泰宁侯府送信……至于丧事,她德行有亏,一应丧葬事宜都从简从速。”
那女子应了,又问:“是否还需送个信去端王府?端王妃与咱们府里那位毕竟是姐妹……”
男子打断女子的话,语气变得柔缓:“端王妃……她还在月子里,不过是走了个无关紧要的人,莫要叨扰她静养了。”
女子点了点头,挥手让小婢女退下:“你且先回东院吧。”
小婢女木讷地退出西院,失魂落魄地朝东院走去。
她今年新进的王府,打进王府就在东院伺候着。
按说,她这样的粗使丫鬟不够资格近身伺候贵人,可东院似乎出过什么事情,主子娘娘身边从前的大丫鬟们都被发落了,近来侍疾的只有寥寥几个如她一般的粗使小丫头和娘娘的奶嬷嬷。
也不知主子娘娘从前究竟做过什么事情,竟惹得王爷那般不喜,连她去了也不愿意见她最后一面……
王爷说,主子娘娘是无关紧要的人……
小婢女茫然地走在雪地里,不觉间泪水流了满面。
主子娘娘,她哪怕是看了眼这雪后走的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