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野点开第一段录音。
是两个人的通话记录。
起初,他只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
听到其中一个人提到“野子”,不禁大腿一拍,这才发现对话的是小叔和堂哥。
辛小野父亲有三兄弟。
那个年代,爹妈生的多,又忙于生计,无暇兼顾家里。
父亲是老大,可以算上真正意义的长兄为父。
几个弟弟都是他拉扯带大的。
如今辛小野仍住在西门老街的瓦房。
这间是祖屋。
父亲不是懒的人。
想到父亲,辛小野脑海中出现的就是他起早贪黑干活的画面。
如果不是确诊肺癌,估计这会还在厂里的流水线上捱,一天两包烟。
辛小野念书时,从来不肯带同学来家里玩,多少为他家的破瓦屋自卑过。
父亲不是盖不起新房,只是早些年攒下的一点积蓄,分家时,给了弟弟们。
辛小野记得一次过年,那时他十来岁吧。
小妈在桌子摆脸子,他也不知道大人怎么回事。
后面听到她嚷嚷道:“破屋是不值几个钱,但这地基大啊。“
现在辛小野自然明白,小妈是嫌当初分家时给的钱少了。
好在那天二叔说了一句公道话。
分家时房价还不高,人工也便宜。
讲道理,一栋老屋拆成四份。
可父亲给的钱,在那时够全款买一间单元了。
这几年,父亲喝多了总会懊恼一两句,“早几年老想着住的地方将就一下没事,没想到这房子一年比一年买不起。“
也是经过那件事,小叔家和自己家往来少了。
之后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小妈。
逢年过节只有小叔孤身一人来,坐坐就走。
有一回不记得大年初几,住街对面的老蒋过来窜门。
他有时会和父亲下象棋。
那天应该喝多了几口,指着小叔的鼻子说::“弟妹做的不地道。她不想想,没有你哥,你能有今天?“
辛小野不知道小妈做了啥事。
但那两年,父亲也是愁容一年深过一年。
他曾经听前辈们提起,父亲退伍后有很好的机会去BJ发展,但为了供小叔读书,放弃了。
父亲平日里总是沉默寡言,鲜少论人是非,更不会谈到自己。
唯一一次他喝多了,说:“老子这辈子确实混得没出息,但能捧出个大学生,也算有脸见爹妈,对得起辛家列祖列宗了。”
父亲平常是喝酒有度的人,但那天他喝的乱醉如泥。
平时对自己说的最多是“你忙你的,干活重要。“
但那天还特地把辛小野从工地叫回来。
那也是父子俩第一次在同一张桌上喝酒。
一周后父亲晕在厂里,去医院检查,确诊了肺癌。
辛小野老想起那天的光景,恐怕当时父亲对自己身体心中有数了。
小叔是老街上混的最好的一个。
听说当时考上大学,父亲还请了打腰鼓的礼仪队。
辛小野想不通,小叔如今捧着国企的铁饭碗,说出去也是个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