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我下。”
朱琳回到教室,很快挎着包出来,脖子上还系了条针织红围巾。
“要不去我们宿舍坐坐?”
“符合规定不。”
“你怎么那么胆小?”
“我这是尊重女同志。”
这年头宿舍条件简陋,拢共五六平米大小,两张上下床,没卫生间,洗漱场所是一层人共用的大堂。
推开门,宿舍空气里飘着雪花膏的香气儿,宿舍不大,布置挺精心,小窗台上放盆小吊兰、仙人球,下面的暖气片紧挨着桌子,桌上铺层方格子桌布。
江弦还注意到墙上有幅漂亮国的地图。
朱琳摘下围巾,拎暖壶倒杯热水给江弦。
“那是我室友的床位,一心想去漂亮国留学。”
“这么遥遥领先?”
70年代末,先是刮起了一股学英语热,紧接着许多人开始做起出国梦,首选的国家就是漂亮国,到了80年代出国梦成为热潮,《中国合伙人》里边儿也讲过。
“你吃东西么?”朱琳坐在床边儿,翻出个果匣子,写着稻香村,稻香村有京城和苏州两家,经常掐架。
“提前告诉你,这玩意儿放开吃我能吃一斤。”江弦说。
“那你先等等。”朱琳捻着手指头,从果匣子里挑出块萨其马塞嘴里,含糊不清道:“行了,你都吃了吧。”
稻香村分个京八件和细八件。
京八件是福字饼,禄字饼,寿字饼,喜字饼,枣花酥,太师饼,黑麻饼,萨其马。
细八件是枣花酥,玉蝶酥,小卷酥,合欢饼,甘露果,芙蓉糕,粉衣,蛋黄酥。
朱琳这就是京八件。
江弦接过果匣子,顺势在她对面的床沿儿坐下。
朱琳瞥见,心里莫名的不得劲。
“咳咳,江弦,人家不在宿舍,你别坐人家床上...”
说罢往旁边挪挪,腾出个空地儿。
那意思很明显,不介意江弦坐她床上,也不介意江弦坐她边上。
可惜那床实在是小,加上又有张桌子膈着,等江弦坐下,朱琳才发现俩人坐的太近,近到让她莫名紧张,脚尖儿不由得踮起,俩手紧攥着床单儿。
“你们快期末了是吧。”江弦看着桌上一摞书问。
“马上都放假过年了。”
“考试不?”
“考啊,卷子都是老师自个儿油印的,每回一考完,我俩手都是黑的。”
江弦听的一乐,险些卡着,赶紧喝几口水。
“你慢点儿,这又没人跟你抢。”
朱琳抬手帮他拍背,“你那作品座谈会开的怎么样?”
“挺好的,万象更新,很多事儿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到这,江弦一拍脑门。
“对了,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我新稿子么,我取来了。”
朱琳杏眸一亮,颇为惊喜。
“呀,你还记得这事儿?”
“必须的。”江弦放下果匣子,用没沾油的手指,从挎包里捻出《动物凶猛》手稿。
“你拿一下。”
“噢。”
朱琳小心翼翼的接过,铺开在桌上干净的位置,瞥了一眼,颇惊讶。
“你写小说字都这么整齐呀?”
“跟前辈们学习,茅盾、鲁迅、老舍这些文豪的稿子可都漂亮着呢。”
“是么。”
午后的阳光已经有些懊热,朱琳便拉上淡橘色的窗帘,屋内立刻有了种隐蔽和诡秘的气氛,像戴着墨镜走在街上,既感到从容,又滋生出几分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