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干到下午四点,再下了两个多小时象棋,江弦才提桶跑路。
清点下今儿一天的收获。
首先是刨土方这档儿活的报酬,一块八角四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象棋】的进度(62/100)。
和江珂的三分钟热度不同,这帮待业青年,那才真是痴迷象棋。
江弦掰指头一算,刨土方这档儿活,一共干3天,按今天这速度,这档活干完,灵感【象棋】也就收集差不多了。
夕阳轻柔的落在头顶,杂院儿里飘着、弥漫着各式儿香味。
谁家做馅了、煮大芸豆了、煮花生米了、煮毛豆了...
“哟,妈,买西瓜了?”回到家,江弦瞅着桌上摆颗黑黝黝的“黑蹦筋”。
京城西瓜品种少,最出名的就是大兴庞各庄的“黑蹦筋”,是种很沙甜的黄瓤西瓜,表皮极黑绿而得名。
他妈常骂江珂:“再在胡同里瞎跑你就成‘黑蹦筋’了。”
“没买,单位发的。”饶月梅拿毛巾抹抹手,“江珂,抱院里大水池子镇上。”
江珂搂个大西瓜出去,饶月梅把门闭上,江弦一看,立马明白过来:母上有话要和他说。
背手手,坐正正,满脸乖巧。
“妈,有事儿啊?”
饶月梅叹一口气。
“你妈我今儿想了想,明儿我去把退休办了吧。”
江弦一听,立马坐不住了。
“别介啊,您才多大,干嘛退休啊?”
“瞧你这孩子。”饶月梅瞪他一眼,“我退休你正好接我班呀。”
“不是接不了么?”
“形势这不是一直在变化嘛,这不上面又发了个《暂行办法》。”
“不行,我不同意!”
饶月梅是京城服装三厂的工人,服装三厂就是后来的席卷全国的长城风雨衣,这会儿还分合同制工人和国家工人,饶月梅是正经八百的国家正式工人。
在70年代,工人地位极高,工农兵是社会主导,工人排第一位,被称为领导阶级,待遇好、地位高,万众艳羡,无上光荣,姑娘嫁人先嫁工人,厂长去车间得受着工人脸色。
“你懂点事,你再这么闲坐着,院儿里人都得说你闲话。”
“不能,他们孩子还在乡下没回来呢,他们都得盼着我好。”
饶月梅一听。
可恶,好像有点道理。
给她憋了半响,才吐出句,“我懒得跟你掰扯,我等你爸回来,让他说。”
江弦赶紧痛快的点了头,满脸堆笑。
“行,您别生气,等您和我爸商量完,我一定服从组织安排。”
“你就给我皮吧。”
“咱今儿晚上吃啥?”
“芝麻酱拌豇豆,家里没芝麻酱了,你上同日升打一罐去。”
“得嘞。”
江弦风风火火骑出胡同,算是暂时蒙混过了关。
他不想委屈他妈,让他妈提前退休。
也不想当工人。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他只想胸前别根钢笔当文化人。
这会儿有文化素养的都流行这个:中山装,左上口袋插根钢笔,一根、两根都行,三根就闹笑话了。
......
一码归一码,刨土方的活还得做。
这不叫打工。
文化人的事儿怎么能叫打工呢?
采风!采风!
江弦身强体壮,手脚麻利,是待业青年里最快完活的。
完事他也不回家,收起锹镐,捂着挎包,开始四处寻人下棋,那架势,大有几分路过条狗都不放过的感觉。
一天下来,知青们赏了他个“棋痴”名号。
“拱卒。”
“过河车。”
“跳马。”
“错了错了,你这退一步马。”
江弦正下呢,旁边一人伸手过来,试图摸他棋子,表达他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