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高加林待人露胆披肝式的坦诚;做事方式的恰到好处,也让周广顺如沐春风雨露般舒爽。
前段日子,周广顺在城郊接了处建简易粮仓的活,本来他没接过独立完成一栋建筑的经历,不过他觉的这种功能单一、架构简单的建筑物没多高的技术含量,他们完全能胜任,便一口应承下来。主人知道他们有建筑楼房的能力,这点活应是牛刀杀鸡,也就放心地把工程交给了他们。
让周广顺没想到的是工程的第一步放线定桩就把他难住了。他曾偷偷留意过别人的操作,但没得要领。只看见技术人员连量带比划,他曲折迂回地问过人家如何找直角,调整长度线深度线,人家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他知道那是狭隘的心理在作怪,毕竟有“法不轻传,道不贱卖”的古训嘛!可今天眼窝下的窘迫如何化解呢?十多号人等着干活哩。他满头大汗鼓捣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问题究竟出自哪里。
他直起腰用求助的眼神瞟了周围的人一眼,其他人不明就里满脸茫然。高加林冲他递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后,便装作去远处小解离开了现场。周广顺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上高加林到了僻静之处。一泡尿的功夫,他又回到众目睽睽之下,气定神闲地运用了高加林教给他的什么“勾股定理”轻松化解了难题。他佩服高加林的知识,更感激这个年轻人不露声色地替他化解了尴尬。
高加林不仅为人正直、讲义气、会沟通、学活快,他对建筑业房地产业的前瞻性眼光也让周广顺有拨云见日的清晰感。周广顺察觉出这个年轻人一改刚来建筑工地时的沮丧和麻木,他睿智的大脑已开始多角度深层次地思考这个行业的特点规律,并有意无意地为这个小团体谋划前面的路了。高加林还没能力左右任何一个人的实质性工作和生活,脑子里的设想还处于不成系统的碎片化状态,但周广顺相信随着时间推移、经验积累、思考的成熟深入,遇有合适的机遇,这个年轻人一定能成为这个行业的翘楚。高加林具备这个素质,从两人的闲聊中周广顺也能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
让周广顺印象最深的一次与高加林的闲谈中,这小子竟让他去工商局注册自己的建筑公司。他着实吓了一跳,半天没回过神。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让我成立建筑公司?我当经理?他仿佛听到了一个骑驴奔月的传奇计划。
高加林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周广顺一脸的不屑与自嘲:高加林,你不是挖苦我吧!我几斤几两你知道,我更知道。我兜里几个钱板板,我不知道?你这不是让我当骗子嘛!
高加林说:那全国的骗子可多了去了。我可不是随便一说,这主要对咱们承接工程有好处。我私下里打听过工地上其他承包班组,他们可都打着某某公司的旗号,那牌面可比咱亮多了。一听说咱是土党子满脸的看不上。我往细里问过,其实他们和咱差不多的规模水平,所谓的公司就是上坟烧报纸——纯糊弄鬼。咱不想日哄谁,图的是方便打交道。至少跟人家签纸合同,上面还有个红艳艳的公章吧!
周广顺想过,看看那些烂大街的经理厂长到底有多少含金量不得而知,但那至少是个头衔包装,或者干脆就算个别人对自己的尊称。可他觉的拉不下那个脸皮。有和农民工一起睡桥洞子的经理嘛!如果这时有人当面尊他一声“周经理”,那就如同被人扇了个大耳刮子。再则他当下的任务还不是成立公司,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婆姨肚子里的孩子。
也许高加林说得对,但目前还是安稳地维持现状吧。一定专心把这个小团体经营好,让这帮下苦力的哥们多挣几个钱,谁的肩上不担着山一样的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