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间,王璞也在打量这座院子:几处房舍呈左右偏厢、前院、后院的布局,院墙下开了一小片菜地,墙角的几株桑树也显得枝繁叶茂,整个小院的环境倒也别致。
西厢房一共两间,一间出租一间堆放杂物,但论起住宿条件嘛委实有些难以入目。
屋中留有一张桌子几把竹木交椅,床也是现成的,然而触目所及之处,地面、窗台铺满厚厚的灰尘,房梁上也挂着大片的蛛网,也不知道有多久没人进去过。
“咳......咳......”高房牙随手挥去飘荡的蛛丝,轻咳两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这地方委实有些.....还请郎君见谅!不过话说回来,三十多文在京中也就只能寻个这样的住处。要是花上点功夫拾掇一番,还是勉强能住的。”
王璞前世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公子哥,相反,年轻时常年的野外生存训练,比这恶劣十倍的地方也住过,因此对这些情况倒没有太过看重。
他重点查看了屋顶是否漏水,再简单转了一圈,事情基本就定了下来。
两人在院中一口砌成“田”字的水井边打水洗漱一番,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未过多久,院门外由远及近响起了马蹄声。
“大爹爹,孙儿把晁家老爷请过来了!”半大小子几步窜进院子,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高房牙上前拍拍他的脑袋,满眼都是慈爱:“你这猢狲,动作也恁般快,一旁洗洗去吧!”
“王家哥哥好!”小房牙冲王璞嘻嘻一笑,全身散发着完成了一桩大事的喜悦。
牵着一头青驴的晁家管事也跟着进入院门。此人五十岁左右年纪,生就一副美髯,此时已是汗透重衫,进门后指着高房牙的鼻子便是斥骂:“大热天也不让人安生,你这老货好不晓事!”
高房牙连忙矮身抱拳上前告罪:“晁管事息怒。你老交代过要把屋子租出去,小老儿可一直记挂在心里。这不,正好今日来了租客,小老儿一时性急,这才做下了蠢事。晁管事你宰相肚里能撑船,还望恕罪则个!”
他回过头来假意对着孙儿骂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晁管事舀瓢凉水冲洗一下。”
“休要拿这些瞎话来糊弄。”晁管事掬起一捧凉水浇面,顿时神清气爽不少,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你这老货分明就是贪那点牙钱!”
“嘿嘿!晁管事明断秋毫,小老儿佩服!”高房牙就势上前接过缰绳,附耳给他介绍租客的情况。
他说完之后退到一旁,晁管事这才看向王璞,见对方虽然落魄,但始终长身而立,气度沉稳。
在京城呆了几十年,莫欺少年穷的道理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因此便想随手结个善缘。
他朝王璞拱了拱手:“听高房牙讲,你也是家世清白的读书人,家中又遭了大难。也罢,老朽就自作主张,姑且将这月钱定作八百文。王璞,你意下如何啊?”
王璞也不清楚自己算不算读书人,或许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是有些够不上的。不过,既然有了实在的好处,他也不打算点破,上前两步长身一揖,干脆的答道:“如此,在下就谢过晁管事好意。”
“哈哈哈,无妨,无妨!”晁管事笑着瞥向高房牙,“还不快去准备纸笔,今日就把契书拟出来。”
高房牙匆匆出门后片刻即回,他这速度显然对得起牙人的身份。
晁管事左手抚着胡须,稍做沉吟,一式两份的契书挥毫写就。
“立契人晁庚祖,有外城南左偏厢烟柳巷厢房一间,门窗户壁砖木相连,并屋内桌椅床榻俱全。今凭观桥坊高房牙说合,情租与咸平县后山村王璞暂住,三言议定,月收赁金八百钱。
立此契贰份,两相为照。”
晁管事照着契书念完,便对王璞说道:“王璞可有异议?若是没有,现在就可以签字画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