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赔钱货，白瞎了这张好脸蛋，没想到却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老子这几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银子，请了多少名师？可你怎么学什么都不成？
除了还算识几个字，你还会干什么？真是个呆逼！憨货！蠢蛋！”
“呜呜呜……”
“你还上脸了是吧？有脸在老子跟前哭？！我特娘的真是瞎了眼迷了心才以为你是个好的！特地蹲了好久才找到机会把你拐来！
本以为凭着你那天生的胭脂记随便学两个手艺就能卖出个上好的价钱！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砸在老子手里了！真特奶奶的作孽啊！”
“呜呜呜………”
“老子叫你再哭！”
啪！啪！
毫不留情的两巴掌，直接将那正在呜咽的小姑娘打倒在地上，原本还算漂亮的脸蛋上顿时沾满了土灰。甚至还被地上的小石子划出了几道血痕。
鼻涕眼泪和土灰黏在一起，越发刺激的打人者心情烦躁。
“你，我……好好好！今天我不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尊卑，我就跟你这没爹没娘的呆逼贱货姓！”
说着，他一抬手抽出腰间别着的鞭子，在空中抽出响亮的编花。
那衣着单薄，眉心点着一点米粒大小胭脂记的小姑娘花着脸窝在土里，犹在呜咽。
在听到鞭子声响的时候，本就恐惧到难以自已的她更是止不住颤抖起来。
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显得那样无力，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其带走一般。
小姑娘身边，手持鞭子的男人脸上表情在极短的时间不断变幻。
失望、愤怒、烦躁、发泄与掌控别人的快感……种种情绪汇聚在一起，让本就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显得越发狰狞起来。
着拐子与那姑娘身上的衣着要比官道上其他灰头土脸的人鲜亮不少，显然并非穷苦之辈。
或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或是想着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道理，或是因为只顾着赶路……
那已经爆出自己是拐子的男人身边数人竟不约而同的当作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只低着头加快脚步离开。
贾代恶一手死死抓住就要冲出去的贾愚，明明看起来苍老枯瘦的身体里竟蕴含着他根本不能抵抗的力量。
他对紧紧攥住腰间小刀，不断挣扎的贾愚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说的都有大侠梦的男人。”
贾愚豁然扭过头，咬着牙对拦着他的贾代恶道：“别人怎么做我哪儿管得着？但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不是说这就是行侠仗义的机会吗，怎这会儿事到临头了拦着不让我去！？”
说罢，贾愚喘了口粗气，又瞪着眼挣扎起来。
只可惜以他的小身板，在贾代恶铁钳一般的手中着实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天知道着老头子哪来这么大力气！
贾代恶目光在那拐子狰狞的面部与颤抖的身子上稍作停留。
以老头从军多年南征北战的眼光来看，估摸着这人还沉浸在欺凌弱小的快感之中，一时半会儿那鞭子应是落不下去。
故而他不紧不慢的问道：“我没说不让你去，既然专门跟你说了这事儿，自然是要救下她的。
只是，救下来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贾愚听闻贾代恶此言，就要不假思索的说“别管其他的救人要紧”来堵老头子的嘴。
可他忽的注意到贾代恶刚说的话。
“自然是要救下她的”这几个字在贾愚脑子里转了个圈，他有些明白贾代恶拦住自己的原因了。
会不会在这老头子眼中，那小姑娘一时半刻不会出事？
回过神来的贾愚仔细观察了一番贾代恶与那拐子的神色。
只见贾代恶虽然问话与他，了目光却始终没有从那扬起鞭子的拐子身上挪开，而拐子也始终保持着那扭曲的面容，手上扬着的鞭子没有挥下去的迹象。
贾愚又想起刚才听到那拐子骂人是说的话：“赔钱货”、“砸手里”、“就不该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银子”
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清明！
将种种细节汇聚在一起，贾愚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都吃惊的结论：
“他舍不得动手！”
从贾愚挣扎的幅度逐渐变小开始，贾代恶眼中便流露出欣慰之色，如今听了这句话，目中的欣赏更是藏也藏不住！
他目光还是不离那拐子片刻，只轻声对贾愚道：“不管是行侠仗义也好，做其他事也罢。皆要多观察后行动，而不是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三思而后行才能不因冲动而好心办坏事。
别看这拐子面上凶恶，其实不会真的下辣手把那小姑娘打个半死的。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拐来的好货，还得指望她买个好价钱呢。
若是打坏了脸或者其他地方，还能卖的上价？”
已经冷静下来的贾愚正色道：“爷爷的教诲我一定记在心里。”
贾代恶点头道：“你有这份心便好。刚才我问你的话，考虑清楚了吗？”
贾愚愣了一下，赶忙想了想方才老爷子问自己什么了。
是了，他问的是“救下来之后自己准备怎么做”
贾愚沉默了片刻，方开口道：“我听那拐子说这姑娘是拐来的，最开始自然是准备放她回家和家人团聚。”
贾代恶点头，却没有说话。
贾愚接着道：“那拐子还说她是个没爹没娘的，虽然拐子说得话不一定是真的，但很有可能那姑娘已经记不得自己的故乡、父母，这才有了拐子的这番说辞。”
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活生生的人怎会没有爹娘老子？
无非是被拐时年岁太小，被拐时间又太长，记不得了。
贾代恶道：“不错，继续。”
贾愚道：“这样看来，放了她却是行不通的，这姑娘估计也不会愿意走，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又无处可去。若是强为之，恐她最后只能流落街头，不是再次被拐卖、饿死街头就是被人强抢回去……总之难有好下场。”
贾愚顿了下，似是整理思路，而后继续说道：“我既是做好事，那便不能让她落得如此结局，那样反倒不如让她留在那拐子身边，虽说难免挨打挨骂。
可一来拐子对她抱有希望，不会真个下狠手打坏了。二来，倘若将来遇上一个好买主，落的一个好主家，也不能说没福气。”
贾代恶笑了，露出嘴里没了牙的豁口，道：“那你和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你难道就知道他们不是这么想的？”
贾愚撇了撇嘴道：“我还没说完，老头子你听着就是。”
贾代恶道：“那你最好快点讲，老头子我看那拐子快要舒坦完了。等他缓过劲儿来，估计就要带着那小姑娘远走他乡了，到时候你想救都来不及了。”
贾愚闻言一抬头，果见那拐子脸上扭曲、狰狞、似是将五官混作一团的表情有所松动，连忙加快语速，连珠炮一般说道：
“我记得老头子你曾经跟我说过那些钟鸣鼎食之家、诗礼簪缨之族中子弟的做派：出行长随小厮鞍前马后，回到家中丫鬟婆子悉心照料。
如今我既然要跟着你重回贾家族谱，又是老宁国公嫡重孙，正经的宁国后裔，那自然便是这大燕一等一的贵族子弟，想买个丫鬟侍奉下本公子不过分吧？”
贾代恶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连那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拐子似也被吵到，面上表情松动的越发快了起来。
贾愚见状顿时急了起来，这老头子怎么回事，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松口？
他也顾不得再想老头子再想什么了，连忙又道：“我知道您老给我的包袱里藏了不少银子，买个丫鬟肯定不在话下，更何况那拐子如今自己满大街宣扬什么‘赔钱货'之类的话，定要不了高价，花不了您几个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