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公主梳洗了一番,入宫去了。
直到傍晚她才回来。
进门时她唇含浅笑,那模样,我知晓事情已成。
晚膳之后她照例将我留下,道,“太后已无异议。”
我微笑:“奴婢恭贺公主。”
“接下来便是宫中内卫。”大公主道。
我道:“正是此处最是紧要。无殿中诸将策应,诛杀太傅便无从下手。”
大公主皱了皱眉道:“殿中诸将乃左卫殿中将军庾茂与右卫殿中将军程斐所辖程斐与主公相善倒是好说话却不知庾茂其人忠心如何。”
我说:“桓公子任郎中,与庾茂甚善。殿中诸将不满太傅久矣若由此入手当有可图。”
大公主深以为然。
桓在皇宫中宿卫,不过也正是因此他不像公子那般每日早出晚归。第二日,恰逢他轮换下来,大公主遣人在他出宫时送了口信。桓从离开皇宫之后直接来到了桓府。
果不其然说到荀尚他满腹牢骚。大公主微笑着听了,问道:“听说左卫殿中将军庾茂,最是刚正不阿,他如何言语?”
“将军与荀氏有隙,素来不善。”桓道,“然此人待我等一向和气,殿中诸将亦多顺从于他。”
“如此。”大公主道。
见已经摸着了门路,大公主也不再绕弯,将他说出了捕杀荀尚的心思。
如我所料,对于此番阴谋诡计,桓十分兴奋。
但说到策动庾茂,却面露难色。
“据我平日所察,庾茂此人乃皇后一系,若要策动,只怕还须从皇后身上入手。”
“皇后?”大公主皱了皱眉。
桓道:“皇后亦为太傅所迫,连圣上也见不得。且太子一向对中宫无礼,欺辱平原王,皇后必是恨之入骨。”
“此事须从计议。”大公主神色肃然,叮嘱道,“今日我与你所言,乃事关重大,切不可声张。如今时机未到,你元初等几个表兄弟我也不曾告知,你须得严守,否则一旦泄露,我等皆身死无处。”
桓笑嘻嘻:“公主放心,侄儿自是知晓。”说罢,却意味深地瞥了我一眼,行礼告辞。
“皇后。”他走后,大公主将手指在案上扣了扣,陷入沉思。
我说:“公主欲见皇后?”
大公主道:“就算我想见,皇后身在深宫,如何轻易见得?”
我说:“皇后总要去向太后问安,或可经此安排。”
大公主摇头:“中宫受荀尚监视最甚,我今日入宫见太后,周围亦多出了许多生面孔,若非太后借故身体不适,我服侍她回殿,亦不得间隙密谈。”
我知道只不过是其一,其二,乃是因为桓肃与庞后的弟弟上虞侯庞宽有隙,大公主与皇后也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贸然要去提联手之事,只怕面子还拉不下来。
“还是先联络谢氏为宜。”大公主道:“只是近来禁绝游乐聚宴,我却无从碰触。”
我说:“无须游乐聚宴,已有现成的由头。”
大公主讶然:“哦?”
我笑了笑:“公主可知,江夏郡公近来病重了?”
隔日之后,大公主带上了些贵重的滋补之物,到江夏郡公府上探望病重的谢暄。
我也跟随大公主同行。这是她的意思,自从那日为她出谋划策,她就常常找我去叙话,如今开始办正事,则更要带上我。
我并无所谓,拿钱办事,一包到底乃是规矩,就算大公主要将我调离公子的院子,我也毫无怨言。不过大公主显然不打算这么干,事情再要紧,公子也是她的宝贝儿子,我也仍然要留来为他挡灾。
江夏郡公谢暄卧病已有两年,不过近来病势愈沉,到府中来探望的人不少。其中,也包括了太子妃和她的父亲富平乡侯谢歆。
这自是我事先打听好的。
于是,太子妃和谢歆正在谢暄病榻前时,大公主凑巧来到,探视之后,众人也自然到堂上去叙话。
太子妃今年二十七岁,容貌秀丽,不过今日所见,却是比从前憔悴不少。皇太孙也跟着太子妃来到府中,坐在她的身旁,端庄文静。
“想当年,先帝对谢公甚为敬重,曾请谢公到宫学中讲授经学,妾与圣上皆曾受教,乃有师生之谊。可惜如今圣上龙体欠安,否则,闻知此事,必也与妾来探望。”她说着,眼角湿润,举帕清点。
在座众人闻言,无不露出感慨忧心之色。
我偷眼瞅了瞅谢妃,她低眉垂眸,神色并无波动。
谢歆忙道:“圣上必有天佑,可逢凶化吉,公主切莫过于悲伤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