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黛二人听得分明,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黛玉许是第一次见着贾瑜,略微有些拘谨,宝钗则好奇道:“瑜大哥这两句诗可是在说我和林妹妹二人么?”
她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就跟着读书写字,学识比一般读书的男子也还高出一些,诗词方面自然是一听就懂。
贾瑜本想解释一二,但想到还有贾蔷的事情没处理完,便只是点头道:“看见二位妹妹,有感而发罢了。”
这时凤姐又道:“你们别说什么诗词的了,我是听不懂的。”又指着探春道:“瑜兄弟,这位是探春妹妹,你也认识认识。”
贾瑜见她姿容虽比钗黛略输一分,但眉宇间分明有一股英气,看着竟比贾宝玉还要强上几分。
不由叹道:“可惜了。”
探春闻言,昂起头直视贾瑜道:“瑜大哥,可惜什么,还请直说。”
她常听别人说可惜自己是赵姨娘生的,不是托生在正经夫人肚里,以为贾瑜言下之意也是这个,便想要问个明白。
贾瑜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见妹妹和别的不同,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似是个要强的,可惜妹妹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身,怕是这贾族里的多数男子都要被妹妹给比下去。”
探春听了,先是面色羞红了一瞬,又抬眼细细打量起贾瑜来,她从来还没有人听人这么说过自己,贾瑜这番话,虽然过于直白,可竟似说到自己心里去了。
与几女认识后,贾瑜看了看天色,先让黛玉宝钗几人落座,又看着凤姐,脸色又冷冽起来,道:“今儿我见着几位妹妹,很是高兴,尤其是又见到凤嫂子,我更是高兴。”
凤姐看贾瑜盯着自己,嘴上说着高兴,可脸上哪里有半分高兴的样子,心中就是一突,不过还是强自笑道:“瑜兄弟说的什么话,我哪里能与几位妹妹相比。”
贾瑜语气不善道:“不,莪高兴的是凤嫂子今儿自己送上门来,倒省的我跑过去西府找你们。”
凤姐听出了不对来,道:“瑜兄弟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又要去找我们?”
贾瑜指着跪地的贾蔷道:“哼,凤嫂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儿为什么要让贾蔷跪在这里,别人不清楚,你还能不清楚?”
凤姐脸色顿时一变,不过还是嘴硬道:“瑜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宝兄弟听说你罚了贾蔷,要来此看看,我就和几位妹妹跟着一起来了,你怎么就扯住我说起来了。”
宝玉闻言也道:“瑜大哥,确实是我要让蓉儿媳妇儿带我来的,不知贾蔷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罚他?”
贾瑜看了看宝玉一眼,道:“此事与你关系不大,你若要听,听着便是,若不想听,就随着蓉哥儿媳妇儿先带着三位妹妹用晚饭去吧。”
他这话说得不怎么客气,宝玉更是没想到贾瑜说变脸就变脸,宝玉脸色僵了僵,刚鼓起的一点气又泻了下来,道:“那我就听听蔷哥儿到底犯了什么过错。”
贾瑜见此,不再理他,他虽对贾宝玉没什么恶感,但也谈不上好感,只是觉得看着比贾蓉贾琏这两个稍微顺眼一点,仅此而已。
只要不与自己有什么冲突,随他怎么着都行,就算天天吃胭脂膏子吃到嗝屁也不关自己的事情。
随即又对凤姐道:“方才贾蔷亲口说,在我来东府之前的那几天里,贾琏和那狗奴才赖大两人打着帮他管家的名义,明里暗里从我们东府偷挪了三四万两银子到了西府去,你凤嫂子管着西府不少事务,贾琏又是你的丈夫,你敢说你对此全然不知吗?”
这时候,他不想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不管是谁,拿走了属于自己的三四万两银子,还想让自己客气,那是不可能的,皇帝来了也不行。
宝钗黛玉和探春几人听了,都是大惊,她们都很清楚三四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别的不说,就探春这样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小姐,一个领到的月例银子,也才只有2两。
普通百姓家辛辛苦苦一个月,能挣到二两银子,就已经是不错了。
怪不得她们一来就看到贾瑜面带怒色,原来如此。
秦可卿之前倒是知道一些风声,但并不知道竟然涉及到这么多银两,此时看向贾蔷,也是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凤姐没想到贾瑜竟是毫不遮掩就将事情当着众人的面抖落出来,她早就听说贾瑜是个不好惹的难缠的主儿,不过先前只是像听八卦一样抱着看戏的心态,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脸色也是终于绷不住了,不过还是想维持一些体面,便撒泼乱扯道:“瑜兄弟,就算他们拿了东府的一些银子,那也是你们爷们儿的事情,何必见了我一个妇人,就将气撒到我的头上来,莫非瑜兄弟你人高马大的,就会盯着我们这些女流欺负?”
贾瑜简直要被这女人转移话题的本事气笑了,一上来就给他贴标签,怪不得原著中说王熙凤是个泼辣的泼皮破落户儿。
他正要说话,却听得宝玉道:“瑜大哥,凤嫂子,你们何必为此吵嚷,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身外之物,难道就没有听得李太白诗中所写‘千今散尽还复来’这一句吗?”
他这话一出,整个正堂内顿时一静,所有人也立时朝他看了过来。
其中尤氏和秦可卿,还有跪在地上的贾蔷,看向他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傻子。
钗黛和探春也是神色复杂,这宝哥哥(宝兄弟)年龄毕竟还小,也是被老太太一直宠着,兴许是...养尊处优惯了。
贾瑜这下是真被气笑了,一时间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宝玉见状不解道:“瑜大哥为何发笑?”
他说着又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众人,却见众人也看他都是一副怪异的眼光,连平日里与他亲近的林妹妹和宝姐姐也不例外。
贾瑜闻言,渐渐止住了笑声,不过他的脸色忽地变得严肃了起来:
“宝兄弟,若是以前,任凭你怎样,我都懒得说你半分,可我现在是贾族族长,本着良心,我想对你说几句。首先,宝兄弟,你不觉得你方才说的这话很可笑吗?”
宝玉听见“可笑”二字,脸色顿时变得涨红,争辩道:“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难道我说的有错吗?”
贾瑜看他还是转不过弯来,便盯着去肃声道:“什么身外之物,要是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可你身为荣国府嫡子,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宝玉闻言,心中却是一阵不服,李太白能说得,我怎么就不能说得。
却听贾瑜又道:“你看看自己,天天在西府里养尊处优,上有老太太和你母亲宠溺着你,下有一大堆丫鬟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你,还有西府里的一众姐姐妹妹们陪你玩闹,且不说连我这个贾族族长都比不上你,就是当今陛下,因为忙于朝政,宵衣旰食,怕是都不及你过得舒坦。
但如此生活,还有你这从头到脚的光鲜穿着,你可有想过,这些都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