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钱包落到地面上，漆黑的影子伸出，瞬息之间那里已空无一物。

和荀奇尾的快意不同，此刻的旧城区中，另一存在的状况就可怜得多。

“嘻嘻，倒不如说是狼狈至极。”

身穿人偶少女活动着吱呀作响的关节，极为机械地蹲下，球关节清晰可见的手撑着笑脸，咯咯笑着注视眼前的情景。

在她身旁，不知何时无数小巧的人偶散落在四周。

“我的天哪，真是超现实的一幕。”她脚边的人偶坐起，如同活物一般做着点头的动作。

人偶正是欲妄使徒缇弦。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东西，才能让连脑袋都说不准是棉花还是木头的她如此惊讶。

一团看不出人形的小型黑影，正匍匐在地上啃食纸币，吞咽金属，吮吸衣物，却对一旁几近赤裸的醉汉不管不顾。

而黑影的中心，一枚散发黄色光芒的物体正急促地闪烁，仿佛生命垂危。

它仿佛连回应对方夸张举动的余韵都没有，埋头用那不知道算不算口器的东西，以不知意义为何的方式撕咬着眼前的钱财。

“这难看的吃相，简直和我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缇弦就这么蹲在地上，如同欣赏家养的狗进食一般，微笑着注视黑影将所敛财物尽数吞噬殆尽。

直到黑影渐渐膨胀到成年人形大小时，那张染上阴霾和惊恐的轻浮面庞，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欲妄使徒财影，终于在死里逃生之后，通过四处偷盗、抢掠他人的钱财，终于保住了一条性命。

“我……”

“你觉得比起之前在这里捡垃圾吃的自己，表现如何？”

在财影还未开口说话之前，缇弦已不知何时将丝线缠上他的身体，如同舞台上的道具一般挪到人偶们之中。缇弦伸出纤细手指，触碰财影胸口的欲妄魔种。

眼前的“少女”堪称绝美，但财影却如同被刀尖死死抵住一般浑身颤抖，刚刚回复的躯体疯狂冒出冷汗，仿佛下一刻失去性命也没有意外。这种感觉，哪怕是面对那个恐怖的魔法少女恋爱狂热也不遑多让。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已被淘汰。无论是曾经的归属，还是刚才存在于世的资格。”

“你觉得该拿出什么样的成果，才能够让吾等认可你此刻身居此位的价值？初出茅庐的欲妄使徒啊。”

“别不要忘记，曾经如何对我夸下海口，才被赐予了虫卵的使用权。”

缇弦双眼微眯，面具一般的笑脸之下，语言中表露的态度却无比冰冷。

财影瞥了一眼外面的街道，生存的失败者此时正遍体鳞伤地瘫倒在地，他们或许能够继续苟且偷生，但绝对与尊严无缘。

回想起曾经被在这里偷鸡摸狗苟且偷生的日子，再到那天自己有眼无珠，选择对这种可怕存在下手的那个晚上，财影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没法回头了。

他过去日子中的各种布置，如果没能得到令人满意的结果，那么他或许在下一刻就要结束生命。

如同上贡一般，财影连忙从自己脚下的影子中掏出一瓶液体，以毕生学习的一切恭敬之情呈上。

缇弦少见地愣了愣神。

“这就是，你所说的……”

“没错，缇弦大人。如果能够以这个东西作为原材料，那么货的纯度绝对无与伦比！”

“比我们之前保存下来的，都要强悍！”

财影发觉到缇弦似乎对此颇感兴趣，哪怕此时因无比紧张而呼吸急促，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喋喋不休。

光是拿在手上，手中无比醇厚的混沌魔力就散发出迷人的气息。面对这个东西，缇弦甚至收起了笑容，露出微妙的表情。

“请让我给您演示一下！”财影好不容易回复几分力气，加上刚才缇弦和威胁无异的话语，他当即堆起笑脸，拉起身旁躺在地上的昏迷男人，打开瓶盖，极其小心翼翼地分离出最小限度的一滴，就要灌入对方口中。

“不必了，住手。”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不要把重要的材料，浪费在这种地方。”缇弦冷哼一声，将刚才束缚财影的魔力丝线悄悄撤去。

“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直到你真正实现欲妄所在。”

财影听见这句话，心都如同被填满般安稳。话毕，他又说了几句恐怕他自己都不记得意思的恭维话，然后消失阴影之中，不知去向。

被混乱建筑遮挡的月光下，此时只剩下缇弦一人。

她挪动发出异响的躯体，缓缓走到几个瘫倒在地之人身前。

“啊……如果再不能……再不能……”

“给……再给我一点吧……”

面容消瘦，眼眶内陷如同骷髅，浑身散发着无法容忍的恶臭，同时嘴角流着口水，如同看见了什么一样浑身颤抖。

他们看见缇弦之后，如同看见了上天使者一般，哪怕下肢无力，也要拼着命向她伸出手。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颗怪异的种子。

“……尽己所能，试着去解脱吧。”

缇弦牵着其中一人干枯不已的手，这只手的皮肤下正被欲妄魔种伸出的根四处改造，不断鼓起又塌陷。

缇弦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她看见这个人的衣服内，挂着龙宝山的钱币。

“旧城区……”

随着远处怒吼声和鸣笛声越发接近，在这片区域的日常光景到来之前，名为缇弦的人偶将消失在此处。

“恐怕会变得非常热闹吧。”

只留下一句飘散在黑暗中的话语，除了一个木质的人偶掉落于此，再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