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开始离开陵山地界，雨虽未停歇，但正在慢慢变小。高山之巅，甚至抹上了一道金亮的残阳。

撑着伞，地面上的一个个坑洞让彭武上想起了，跑马时经常路过的一个坟场。

坟场附近没有人家，房屋都是空的，垒起的小土包在岁月的侵蚀下逐渐磨平，直到开始凹陷，露出四四方方的菱角，才让人明白这不是仅仅片空地。

他们是何时居住与此，他们是何人埋葬？彭武上不得而知，在他的记忆里，那只是个确认位置的地标。

与村民们一同埋葬的，还有他手下十七位兄弟。看着熟悉的人被放入坑洞中，彭毕上才觉得这里像是个墓地，一个能以后常来探望的地方。

每有一个兄弟入葬，彭武上都要上前撒一把黄纸。有的兄弟迷信，曾交代过要在自己的墓地上摆上阵法。彭武上不懂阵法，好在村民中有位学习过此道的老先生，他主动过来帮忙，拿着白米红米，很快就在坑底摆出了一个八卦。

老林说，有不少人死了还会被建庙，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也会来烧香。但陵山没有这样的地方，这里的人都擅长将过去遗忘。

小妹说，文明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它可以在比较中既显得伟大，又显得渺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若文明不然人活着，那文明就该死。可在陵山的文明下，人们互相残杀，死的人够多了，陵山却从未改变。

撒完最后一把黄纸，看着人们拿着铁锹掩埋尸体，当一捧捧泥土盖住人脸时，彭武上突然咧嘴一笑。

手下人不解：“头，你在笑什么呢？”

“我在笑小妹说过的话，她说人和怪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怪物杀人是为了填饱肚子，而人杀了人，还要惺惺作态，感慨万千，然后乐此不疲的继续杀人。”

“头，你真厉害，你现在说话和林先生一样，都是四个字四个字往外蹦的。”

“滚远点，记得哪个坑埋着哪个兄弟，过两年我还要给他们打墓碑。”

身边人的麻木顿时让彭武上没有了感慨的兴致，还是跟老林聊天有意思，说什么他都能理解，还能跟着一起感慨。

他叼上卷烟，走出墓地望向不远处更有悲伤氛围的村民们，默默点燃吸了一口。

陵山对于类似于沙沟的村民们来说，无疑是苦难的监牢。

百年前，或许这里也是一片墓地，也有着同样的人在这里埋葬自己的亲人。

“真他妈有意思。”

弹了弹烟灰，彭武上转身走到马儿身旁，解开了绑在树上的缰绳。他正打算离开，低头时发现水洼的倒影中，乌云一朵朵快速掠过。

张开手掌，没有感受到风的流动。

直到这时，马队成员那边才有人传来一声惊呼。

“三爪娘！是三爪娘！”

两三米长的双翼俯冲而下，铁钩般的利爪抓住一具尸体后，一个黑影飞速穿过人群，掀起一阵狂风后，再度翱翔于天际。

“叫那些没枪的村民都躲回家去！”

彭武上翻身上马，他大喝一声，面前突然飞来一个类似鸟人的生物，仅仅是眼神的交错，彭武上就立马开了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