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堆积了数日的阴云,终于降下了雨。
水雾微冷,山间像是多了几分生机,在绵绵的春雨中,树林生长,海拨更低的山脚处,树木褪去那墨绿的外衣,抽出嫩芽,变换出不一样的清新色彩。
大房寨安静了下来,或许是年轻的汉子们都去了外面,雨也让人们得到了空闲的休息时间,街道中,只有三三两两的少女们在撑着伞,四处摘下无名的野花,
打理着门前篱笆处那片盛放的蔷薇,彭荫上身影纤细,淋着雨,默默用剪刀剪下一朵朵蔷薇,放进竹筐中。少女们应约前来,平日里她们是不敢私自采摘的,也只有春天的那场漫长雨季到来时,她们可随意找彭荫上讨要花朵。
渐渐的,这种不可言说的默契演变成了一种风气。彭荫上要赶在雨季前剪下足够量的蔷薇,她不是爱美,她是拿来入药。至于少女们,她们把这个时节约定成了相邀采花的日子,首选之地,就是这片开放着五颜六色花朵的蔷薇园。
少女们叽叽喳喳的,从竹筐中挑选蔷薇花,互相聊着自己的心上人。彭荫上耳朵动了动,假装毫不在意,其实已经做好了八卦的准备。她很喜欢分析一段感情的始终,并从性格和家庭等多方面来预判一对恋人是否能修成正果。
今后出生的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他们只需要平安长大,然后不断壮大这个村寨。
虽然自己的大哥每次见到孩子们,脸上都会露出愁苦的表情就是了。
找寻了一阵,李五在花丛中寻到了彭荫上的踪迹。
“小姐,白家的夜行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白家?”
放下手中的剪刀,彭荫上有些摸不准对方来找自己的动机,就算是商量摆头虫的事,也不可能只有白家一家过来。
不然既然人来了,还是要见上一面。提起一筐蔷薇,彭荫上往山上的家中走去。
站在院门前的正是白铁峰,他忧虑不安的,见彭荫上过来后急忙迎了上去,连说道:“还记得我吗?我是白家的夜行人,白铁峰,我们四年前在惹寨偶遇过一次。”
她还是那样漂亮,与她十五岁时的模样一般无二。当时是大寨会,聚集了不少村寨的人,很是热闹。那是彭荫上第一次作为毕古人向八大家族汇报,她说话软软的,却是那般坚定,双眼放光,满是理想与信念。
只可惜,后来两人再无见面的机会。
“嗯,我记性不太好。”瞥了眼他怀中被层层包裹的小姑娘,彭荫上眯了眯眼,推开院门轻声道:“有事进来说。”
墙角的蔷薇散发出花香,轻轻将小姑娘放在桌子上,白铁峰打开被褥,慢慢向后退了几步。
小姑娘脸上全是血,连带着被吃掉的眼皮,她的眼眶是空洞的,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迹象,就是鼻翼间的微小起伏。
“怎么,你们白家寨子出事了?”一边提来一桶墨黑色的腐水,彭荫上一边抱怨:“是不是惹寨的土老师叫你来的?他一天天就惦记着我这点东西,好像不用完他心里不舒服一样。”
腐水是用一种名为溪肉的生物炼制的,那生物基本无害,生活在溪水里,像一团烂肉,不细看很难在岩石堆里发现它。
李五帮忙接过,在彭荫上的示意下直接朝着小姑娘受伤的部位浇灌而去。
“眼睛,主要是眼睛,一定要倒进去。”
闻言,白铁峰急忙上手帮忙,扶起小姑娘的头,让那腐水从空洞的眼眶中流进去,洗出一滩污血。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解释小姑娘的由来和经历。
“这不是我们白家的人,是我在追杀一只熊婆的途中遇见的孩子。她们一家都在深山里,被熊婆给灭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