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流入河湾,平静的像一块翡翠。
船夫撑着竹筏,从下游缓缓而来。身旁树林茂密,垂下的枝叶贴近水面,清凉的空气中,伴随着竹竿卷起的水浪,船夫嘹亮的歌声在这片峡谷之中唱响。
“山路回转呦,又一湾;撑船不怕呦,烂石阔;山歌难唱呐,难起调;夜路何往啊,遮星月……”
站在船头的男人并没有听歌的兴致,他身上的衣服破烂,像是被某种猛兽抓伤了一般,全身伤口很深,简易包扎过后翻出来的,是黑紫黑紫的血肉。他背着一杆长枪,不断警觉着山林间可能出现的动静。
这位夜行人叫白铁峰,他正在追寻自己的猎物。
船夫是个话唠,许是很久没有载客渡河了,今天的他明显有些兴奋。脚旁的鱼鹰也站在船头上,感受到山林的呼唤,不断舒展着自己的翅膀。
“现在哪有人敢下河,也就我懂得多,知道这一段水路还是安全的,不然这陡峭的山路,林子又密,没几天你就把自己转晕了。”
船夫神态颇为得意,不紧不慢地摇动竹竿。
“就是前面的路,你得自己走,我这小船可划不动。”
白铁峰点头,问:“前面是什么地方?”
“惹迷,因为附近没有村寨,只有散落的几户人家,所以我们拿那个洞的名字来称呼这里。惹迷洞,之前里面聚集了一窝土匪,不过闹腾了几年就没了动静,洞是两头通的,你沿着洞里面的路一直走,走出去,就穿过峡谷了。”
“多谢。”
船夫摆摆手,还是觉得这人太死板了。“唉,谢什么,不过你们这些夜行人可得小心啊,今年怪物多了,连水里也不安生。我们村子那边也有个跟你一样的夜行人,就是太年轻了,脸皮薄。下了一次河,怪物没打着,自己还差点被淹死,现在躲在家里不敢出来了。”
白铁峰难得被逗笑了。这年轻人,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河里的东西是他能解决的?
毕古人没发话,土老师没拍板,他一个刚出茅庐的小屁孩,手臂上还没二两肉,就敢独自下河对抗陵山八大动物之一的摆头虫?
不是酒喝多了,就是脑子进水了。
只是,这摆头虫之患,不能不除啊。白铁峰很快又担忧起来,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为什么毕古人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竹筏在峡谷中穿行,终于,船夫插下竹竿,借助河流的力道将竹筏停靠在了一处灰白的山壁旁。
左看右看,白铁峰也没发现这里有什么路可以走。
指了指河面与山壁交接的一处狭长缝隙,船夫笑着解释道:“别看了,这里就是洞口。潜下去,往里面游个五六米就是惹迷洞。”
白铁峰算是开了眼界,好一处隐蔽之地,难怪有土匪选择在这安家。
“这地方倒是巧妙……多谢了,有缘再见。”
走到竹筏边,白铁峰稳定身形,看了眼幽绿的河水,取下长枪,没有丝毫犹豫的跳入水中。
身躯迅速下沉,河水很深,白铁峰睁开眼,在一片绿茫茫,漂浮着一些藻类的河水中,果真在靠近山壁的那一侧,看见了那两三米高的洞口。
他抓着长枪,奋力往前游去,进入洞中,视线越来越黑,直到光亮完全消失后,白铁峰也游出了这个通道,缓缓将脑袋探出水面。
嘀嗒的水声回响,一道昏暗的光柱不知是从哪个山岩缝隙照进了空旷的溶洞,白铁峰游上岸,站在光中抹去面庞上的水渍。
仔细打量了一阵洞内那幽暗潮湿的环境,周边散落着不少人类生活过的东西,地面也有着很明显的开凿痕迹。
石壁边还有个用油纸盖住的木箱子,白铁峰扯开一看,里面整齐摆放着几根火把,甚至还有防潮的打火石。不知这些东西是土匪留下来,还是村民们自发准备的。
随手拿了点有用的东西,拧了一把衣服,白铁峰擦干伤口缝合处流出的血水,点燃火把,背上长枪向洞的深处走去。
那猎物已经被逼入了绝境,甚至慌不择路,逃进了这片沟壑遍布的死地。它或许自认人类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追上它,但很遗憾,就算是再偏僻的地方,也有陵山人行走的道路。
穿行在钟乳石所构造的迷宫中,白铁峰从怀里取出一颗鸡蛋,一边走一边轻轻敲了敲蛋壳,静静注视了一会儿后,里面没有传出动静。
白铁峰又用手指敲了敲,这次力道更重,也顺利得到了回应。
咔嚓一声,破壳而出的是一条蜘蛛腿,那毛绒绒的腿指向的,是白铁峰来时的路。
莫非我要比它快上一些?
白铁峰停下脚步,捏住那蜘蛛腿塞回了鸡蛋里,再度敲击,然而这次破壳而出的,居然是三条腿,还分别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意识到这个方法失效后的白铁峰,直接将鸡蛋放回了怀里。大概是在下水时失去了感知,现在猎物的位置难以确认,不过他还有一种更稳妥的追踪方法,只是时间上要耽误一些。
寻到一片无风的空地,白铁峰从口袋里取出八根染血的铁钉,手指轻弹,将铁钉有规律的射进地面的岩石中。随后他用手掌抚过发丝,很快,一只瓶盖大小的灰蜘蛛被引导了出来,爬到了他的手上。
慢慢俯下身子,白铁峰轻柔的将灰蜘蛛放在地面上。不一会儿,那蜘蛛就感受到了血的气味,迅速移动爬上铁钉,在静止了几分钟后,它才开始在铁钉之间穿梭,吐着丝,迅速搭建好了一张蜘蛛网。
白铁峰屏息,正前方的那片蛛网开始晃动,幅度不大,表明距离猎物还有一段路程,也说明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摘下蛛网中的灰蜘蛛,重新将它放进头发中后,确认了方向的白铁峰开始大步向前奔跑而去。
野狗追赶了一路,隔着老远叫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