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宁追、这里。”
“可就差你了,怎么来这么晚?”
“老同学,这你不先来个三杯,可对不起大家伙等这么久。
酒香缘,石桥镇里唯一拥有二楼的这家饭店,随着男人匆匆赶到,包间内顿时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欢快起哄。
被熏的有些连焦黄的老式墙纸下,是一张张有点熟悉又很陌生的脸庞。
宁追轻轻拉上玻璃门,收起雨伞,抖了抖肩上的遗留的雨水,利落走到了角落的空位。
圆桌上一眼狼藉,转盘上,白瓷的菜盘中都是没人去碰的青椒、配葱,裹起冷凝的油浆,失去了原本的菜色。
他从容的一笑置之:
“不没晚么,这前一桌都还没收拾呢。”
坐在对门正位,带头起哄男人目光一滞,宁追已经兀自从纸箱里‘砰’的取了瓶老绿棒。
“开个玩笑。”他将杯子轻斜倒满:
“既然老班长都发话了,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我也得喝不是?”
咕咚....
咕咚咚.....
没有多余的酒词,干脆倒下三杯,连干三杯,然后下翻了空杯示意。
作为一个老家的旅客,客随主便,喝就是了,再做无端的表现只会喧宾夺主的惹人生厌。
大城市飘荡十年,其实到头来也就是这么点和光同尘的世故哲学。只是到底比不上那些生来天赋的人。猴儿穿人衣,照猫画虎个三四分,应付罢了。
“好,不愧是大城市回来的人,办事就是痛快。”
“来,看看在点啥。”
被尊称为老班长的男子,此时脸上僵硬的肥肉终于放驰,也就坡下驴的夸赞了一声,一圈人跟着打起了帮场。
宁追落座,菜单递到手上,也不拒绝的随意叫了两个菜。
“溜肉段,地三鲜。”
瞅着以前最爱的两个菜的图案,意外的居然会有新鲜感。其实不光是菜,原来连桌上的老同学,都只能靠着叫一声‘老班长’来掩饰记忆的模糊。
若不是这次恰好回来处理下空了十年的老院子,估计和这帮高中同学的永远会是两条平行线。
好在,大家都是普通的线。
同学会本就进行了一半,意料之内的在过完了宁追这个小插曲后,迅速恢复成了三三两两,自由去敬酒,欢饮诉心事的阶段。
“老陈,说句实话,那事还得靠你。”
“嗨,老同学,今不说这些。”
“柳啊,我妹上学的事,你帮着多上点心。”
“........”
眼前觥筹交错,宁追默默感受着这份独属小镇的独特景致,能在这个桌上的老同学基本是毕业就留在这,安稳过日子的人。
石桥镇不大、且不是富裕地方,周边分布的都是些村子,一代代从村到镇,或留或是到县、市。同学连同学,同村连同村,自然扎成人脉网,倒也不错,每个人都有足够时间寻到自己的人生意义。
“我呢?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从小到上大学,再到浑浑噩噩的社畜十年,过了而立之年竟还想不通从自己飘了这么多年的意义是什么?
想到此,宁追兀自的倒了杯啤的,一灌而尽。
略带苦涩、灵魂却是得到安抚。
这时,一只盛满了酒的酒杯却突然推在他的面前,跟着的是一双有些苍茧的手。
“老同学,这么久才见一次,自己在这喝上了?”
“怎么,忘了我了啊?”
听着逗趣的话题,宁追诧异的向着酒杯的主人望去,本以为是位老兄,但见一张古典却略带硬气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是个女人。
她一双丹凤眼波流转,樱桃嘴唇丰满又不失娇俏,明明是个丽人,却多了些生脆干辣椒的火热。
若是化的妆再精致一点,完全不输大公司职场中的那些‘安娜’‘玛瑞’。
宁追皱了皱眉头,不说这双不符合年纪、容貌的手,就算印象里,当年学校里那些长的好看的女生也一个也对不上号。
俄顷,只能礼貌老实谦道:
“眼拙,眼拙。”
女人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惊异于如此老实的回答,不禁打趣:
“诶,你没怎么变啊。我,你忘了,以前你天天早早到校抄的谁的作业?”
“赵....依牧?”这一提醒,宁追陡然想起来了。
印象里那是一个带着大框眼镜,箍着钢牙套的女生,平时沉闷,也就是那时因为抄作业才和她有了交集。偶尔也会拿她的名字取个笑:依牧,依牧,一亩一亩....估计家里想多点田吧?
果然,女大十八变这句话真的很神奇。
宁追保持淡定的碰了下杯:
“还是一样漂亮,那,我干了,你随意。”
女人噗呲一笑:“你这油腻掺了不少的白开水,竟真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