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今天,我实在是没精神出门,坐车坐那么长时间,还没缓过来劲儿呢。”
姥姥用一种恨其不争的眼神,狠狠瞪了邵武一眼,又说道:“明天星期六,街道上还上班,今儿你歇歇,明儿你直接拿着去,我跟你一路。等到星期一,万一再出啥岔子了。安排工作的事得往前赶,不能等。”
在记忆中,别看姥姥只是个家庭妇女,其实家里的大事小事都是她说了算。
反而是姥爷平时很少操心管事,基本上属于一个两袖清风的甩手掌柜,平时兜里没有一毛钱,想抽包烟,喝点散酒,都得苦哀哀的跟姥姥要钱。
就这样,邵武安排工作的事,让姥姥给他一下把时间定好了,他也只能乖乖的接受。
因为邵武胃口还不算太好,中午的时候,只喝了点稀粥,配了点咸菜,算是把肚皮的抗议声给压了下去。
而那只鸡,就没让姥姥再做,他给姥姥说:“等晚上,我估计又能恢复一些,说不定还能陪姥爷喝一盅呢。”
这会儿,大杂院里也热闹了一些,渐渐的有人说话走动的动静了。邵武和姥姥坐在沙发上,给他讲这几年在高原上插队的生活情况,又让姥姥心疼的流了不少泪。
正在这时,门外边有人朝着屋里说:“我昨天上浅夜班,起得晚,刚才在床上,好像听见邵武回来啦。回来的可够突然的,前面也没听提起过。”
姥姥笑着对外边说:“胜利啊,你进来吧,邵武在屋里坐着呢。”
门帘掀开,一个魁梧大汉走进屋里来,邵武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胜利叔,你快坐。”
这是住在西边房子里的李胜利,是机械厂的车工,邵武喊他叔。
李胜利边坐到椅子上,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南海,抽出一根递给邵武。
邵武用手挡住说道:“胜利叔,你自己抽吧,我现在连饭都吃不下去,闻见什么味儿都恶心,还没倒腾过来劲儿呢。”
李胜利笑着说道:“从高原上下来,你还得一两天才能恢复过来,时间长了一星期缓不过来劲儿的也有。
他边说边把手里的烟点着,吸了两口,又问道“怎么回来这么突然,也没提前来个信,你不知道你姥姥天天都念叨你,这下好了,总算是把你盼回来了。让她好好给你做顿好吃的,赶快把劲儿恢复过来。对了,回来了,工作有安排吗?”
在记忆中,李胜利跟邵武一家关系非常好,平时来往走动很多,跟老爷爷舅舅他们经常在一块喝酒。
姥姥这时候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去条桌那儿掂暖瓶倒水。邵武要去,被她拦住:“好好陪你胜利叔说话,别乱跑。”
邵武对着一脸打趣表情的李胜利笑了笑,看着姥姥从他身前走过的身影,深深感受到了这个老人对自己的亲情和关爱,这让他一下子对来到1980年这个时代,多了很多的适应感。
他把眼神从姥姥身上收回,又笑着对李胜利说:“主要是两个地方离的太远了,再加上返乡的通知下的也突然,写信还不一定有我坐火车跑得快。所以,干脆就没写信。工作也安排的差不多了,明天去街道上落实一下。政府给开了个工作安置的证明。”
李胜利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看着眼前的邵武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更是忍不住心里感到惊奇。
他可是知道眼前这小子原来什么样,简直如同一个混世魔王一样,什么糟心事没干过,没想到也能有如今沉稳干练的样子。
再看看邵武晒的黝黑的面皮,还有眼神中透出来的精气神,他不禁轻轻点了点头,扭头对姥姥说:“婶儿,我看邵武这小子带个有出息的样,你天天念叨,总算没白念叨,说不定啊,今后你就享他的福啦。”
姥姥端着倒好的水杯放到方木桌上,听了李胜利的话,脸上的褶子笑的都少了许多,但是嘴里却说道:“他打小皮猴子样,我只求着他少给我惹点事儿,能让我天天安安稳稳,莪就烧高香了。还让我享他的福,他先挣钱,把自己的嘴养活住吧。”
说着,姥姥终于还是长叹了口气,当年邵武突然要去下乡,可是让她一直揪着心,心里多少对他也有些埋怨,留在城里又不是没出路,再说了,都七七年了,也没谁上赶着追着让你去上山下乡了,可是邵武还是自己坚持非要去,八匹马都拉不回头。
问他因为啥啊?拧着个头,怎么都不说,反正就是要一心一意的下乡,去高原。
一家人轮番劝,最后还是没劝下来,只能让他登上了西去的火车。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沉稳又干练的外孙,姥姥是真的怎么也无法将记忆里那个调皮捣蛋的混世魔王跟他联系在一起。
于是,她忍不住心里又感叹了一番,这一趟真没白去,听他老人家的话果然是啥时候都错不了呀!
他老人家说了上山下乡广阔天地就是大熔炉,你看,果然就没错,真是锻炼人。哎,要是没受伤,额头上不留个疤就更好了,本来多好看的脸,现在带上了凶样,千万别耽误了找媳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