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康师傅入了城,途径几家卖花灯的铺子,进去瞧了一眼便出来了,这些铺子还是一如既往,从作坊里拿着流水线上样式单一的货品,毫无新意。
铺子老板都识得这位手艺人,跟他客气了几句,然后问他有没有兴趣摆几样供客人们欣赏欣赏。
既是没有称心如意的花灯,他不会多留,只是推脱着单子太多,忙不过来,便婉拒了老板。
走过几条街道,一路上走马观灯,突而转过一个街角,远远瞧见一只花灯高高挂起,花灯毫无特色可言,他犹豫再三,还是叫老板钩了下来,付了钱,远远走了。
绕过驿馆,忍不住看了一眼,但驿馆内外戒备甚严,门窗紧闭,无缘瞧得那传说中貌若天仙的魅灵,他叹了口气,往自家里走。
他的家与那驿馆只错了一个街角,没走几步,就见门前杵着一个胖胖的身影,那人眼神不错,借着月光就能认出他来,远远就喊道:“图康叔叔,你回来了。”语气中甚是欢喜。
他笑着脸迎了上去,道:“怎么?唐小胖,又跑到我这里蹭吃?”
胖子憨笑道:“我家年前腌制的腊肉被我吃完了,饿...”
他放下竹子,把钥匙扔给胖子,胖子开了门,他抱起竹子走进去,扔到庭院的一角,把两只花灯放在庭院里的石桌上,转头看了胖子一眼,把一两金子送到他跟前,道:“叔出去了一整天,也正好饿了,但没得闲去买菜食,这样,你去琼楼点几样,挑着你喜欢的。”
胖子瞧着闪着金光的金子,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出去,又缩了回去,摸摸后脑勺,道:“叔,这也太多了吧,再说了,以往咱也不去那种琼楼点餐啊。”
“叔今天高兴不行啊,你小子若是不愿意去,那就作罢吧。”他瞥了胖子一眼,作势要收回金子。
胖子急忙抓住他的手,堆着肉墩墩的笑脸,道:“我去,我去。”
拿了金子,胖子身形如风如火,冲出门前,开心地买吃的去了。
他跟着走出门外,远远望着胖子的身影,叹道:“十年未见,我家那孩儿如今也有这般大了吧。”
关上大门,拾起买来的那只花灯,进到屋中,这只花灯花了他不少钱财,只因灯里另有玄机,只可惜样式他瞧不上,得费些心思脱胎换骨一番,才对得起他的身份。
将花灯放好,到庭院里,点起火炉,取暖的同时,等下还要烘烤竹板。
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削去竹子上多余的枝条,然后将竹子对半切开,动作行云流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几只竹子皆一分为二,不差丝毫。
北方雨水少,黄槽竹不似南方竹那般粗大,身材甚是娇小,只要刀锋稍稍一偏,将严重破坏了对称性,到时用来制作骨架难免不美观。
手上没个几年功夫,怕是无法做到他这一步。
小心收好小刀,拿起切开的竹子放到火炉上,进行烘烤。
烘烤是为了蒸发竹里的水分,但也不宜过干,使之失了韧性,那跟老了的竹子就没差别了。若是夏天,寻个烈阳高照的日子,晾在阴凉的地方,到了夜里也便好了。
翻了一遍又一遍,将竹子仔仔细细地烘过一遍,他拿起瞧了瞧,满意地点了点头,放到一边,接着下一根,如此反复,与炒菜并无二致。
看似简单,但需要足够的经验来判断,就跟琼楼里的大厨,大厨只道放一些盐,新人不知多少,但在大厨心里跟明镜似的。
过了半个时辰,将最后一根竹子放下时,他松了一口气,专心如此长的时间,耗费了他许多心神,而身子也顿时虚脱下来。
正好,外面传进唐小胖的呼唤。
他前去开门,把唐小胖放了进来,迎入屋里。
唐小胖提着两大食盒,放到矮桌上,喘了几口粗气,显然也是一路奔跑回来的,食盒里仍冒着蒸腾腾的热气。
两人坐好,他一一将屉子拿出,放在桌上,望了一眼,皆是肉食,连唐小胖时常惦记的盘兔也在其中。
已经是春初了,这个时候补充肉食是否晚了点?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时,见唐小胖摩拳擦掌,不禁笑了笑,示意小胖子可以动手动口了。
唐小胖倒是不客气,抓起一个腊汁肉馍,啃了几口,趁着图康夹肉丸子的间隙,夹了一块兔子肉囫囵咽了下去,也不知嚼了没有。
图康见状,又气又笑,端给一碗酒给他,他也不客气,一口喝下肚,打了嗝,这才放开肚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酒过三巡,图康已然饱了,剩下唐小胖仍在啃着骨头,嘴里发出嚼碎骨头的声响。
图康沉思了片刻,问道:“唐小胖,你可听说过齐国公府那位五姑娘?”
唐小胖狂点头,“当然当然,常常听那些公子爷说过,说五姑娘是他们八辈子都要求得的良缘,想来是个天仙般的小姐姐。”
图康道:“我有一件事要交与你去办,或许你可以见上一面。”
唐小胖放下骨头,舔了舔手上的油渍,认真地看着图康。
图康扶了扶额头,想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真理,不再打趣他,亦是认真看着他,说道:“后日是元宵,我已答应五姑娘身边的女使,届时送上一只走马灯,而你便是我的货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