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都传燕归园乃是明府夫人娘家亲戚开的饭馆,装修精美,请的掌勺也声名赫赫,虽他家价格稍高,当地人还是以去燕归园吃酒席为傲,毕竟消费得起的可不是一般人。
燕归园名为园,地方也不小。
说是请风水先生看过,在东大街最繁华处一座大门,连着围墙圈起两栋雕梁画栋的楼阁,仿的是都城式样。两楼之间人工挖出一片湖泊,湖中湖心亭一座连着九曲桥至岸边,穿过小片假山则是花红柳绿小园林,端的是风景多样,风格繁复。
两座楼,一名燕筑,一名巢阁。燕筑近湖心亭,巢阁则是掩映在竹林后。两座楼饮食风格也不同,两处皆设厨房,燕筑小巧精致,菜品亦如是,譬如颇有名气的鸳鸯脍、金玉翡翠羹、西施舌;巢阁则是以奇馔异菜出名,譬如活烤驴肉、炖熊掌、奇珍海鲜等。
今日燕归园大门口人潮拥挤,皆是因柳曦在此设宴之故,要知道此地吃食要价不菲,单个包场的话,一晚价格不低于百两白银,可以说是留仙县罕有,实在是大手笔。
天气渐热,柳曦着一身云雷纹青莲色翻领缺胯衫,玉带束腰,黑纱幞头,脚蹬黑靴,显得玉面俊美,行走间下摆露出一隙白色打褶腰襕,更是潇洒风流。
待接人的轿子都到了,一番寒暄后他引得诸位客人入内,一齐往燕筑去。
诸人哪里见得到都城那般富丽堂皇的景色,一路惊叹连连,赞叹不已。待人入了燕筑,更是眼睛都不够用的,且不说菜品如何,光是听闻请的留仙县有名的官伎凝香来唱戏也令人十分欣喜了。
“哎呀,这一顿饭,开销可不了不得啦!”一个当地豪绅捋着胡子道。
“啥?你说这柳郎君请客要花个一百——”白娡话音未落便被三水一把捂住嘴,小子龇牙咧嘴:“姐姐你别这么大声!”
白娡翻个白眼,土豪的大手笔让她一时吃惊而已。他们一顿饭花个几十万,而穷屌丝只能默默在后厨帮工洗菜。
然后因为长得“丑”,被主管嫌弃影响菜品赶去洗碗。
白娡抬头仰望明月:“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水叹口气拍拍她肩膀:“姐姐难为你了,我先前面帮忙去,待会儿替你留些好菜。”
某人只能咽下喉咙口的三个字,瞟了眼身旁堆成山的碗,憋一口气低头继续。
燕筑宴席一派酒正酣的热闹景象,银盘玉箸,觥筹交错,琴瑟妙音,水袖翻扬,真真是:
琼露玉浆欲嫌多,鱼唇酥酪堆叠盘。艳僮美婢谁相劝,因得酒力身昏乱。
“哈哈哈哈,柳郎君不愧‘桃花承影’的名号。你们瞧他那模样,怕是在场的女人都被他勾去魂了,哪里还看得见俺们这些人!凭他抢这些风头,该罚酒!”出声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子,说着还摸了把一边斟酒婢女的手,直把人惊得后退。
旁边的豪绅见此,有的轻声埋怨“这些不懂礼的江湖人”,有的目不斜视,有的亦是色眼相看。
“熊帮主言过其实啊,不过是江湖中人抬举在下才得了个诨号,不值多提,来,吃酒吃酒!”柳曦笑着举杯劝酒,几人附和,一时间厅堂热闹非凡。
厅堂中央已演完《弄参军》的优戏,接下来是凝香唱一段《莺莺六幺》,这是去年京都开始盛行的大曲,不似往常歌舞戏。于是诸人声音渐低,翘首期盼,待凝香领着一男一女,抹着精致妆容上来开口唱曲,无人交头接耳或大声喧哗,多是入神聆听状。
凝香年约二十,风华正茂,顾盼间眉眼带一丝风流,长相温婉端庄,合着拍子唱曲,莺声婉转。唱红娘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容颜绮丽,只气质不及凝香,唱腔稍嫩,因此风头被掩盖了去。
熊帮主眯眼望着俩女人,暗道:“这等女子,若是能让俺抱着睡一晚该多好。”一面幻想,一面眼神随着那袅娜身影而去,直盯着俩人胸脯子和后臀瞧。
一曲唱罢,凝香瞥见熊帮主神情,不由低头抿嘴,而后抬头接过婢女递来的酒水,弯腰屈身笑道:“凝香这厢有礼了,诸位万福。”又指着身旁的“红娘”道:“这是奴的徒儿,唤阿怜,调教几年了,颇有几分灵气。奴听闻柳郎君今日设席,特特带着她出来见见世面。”
阿怜此时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秋水黑瞳,恰目光与柳曦对上,顿时红了脸颊,缓缓低下头。
柳曦嘴角弯弯。
几个老油条一看这情形,嘴上便开始打趣起来:“哟,不愧是凝香手底下出来的,就是有本事,一来就让柳郎君笑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