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在人忘却的时间里,在那段历史中,那小小的一角,藏着他的童年。
把因为干渴而裂开的嘴唇圈起,调动肺中的混合气体,空气摩擦挤压,曲调产生。
把他高高抱起,托着他,双眼向外望去,那辨不出肤色的手反复的告诉他星星的位置。
“如果你想的话,来找我吧。”
她看着莱卡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始终流淌着温暖,她的眼睛闪烁着光,即使在那么黑的地方,那一双眼睛仍然是明亮的。
“我的莱卡,我衷心的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把他拥进怀中,用少的可怜的温度和无尽的爱意包裹着他,外面的湿冷传不进来,她把他护在怀里,他曾经被好好的爱过,她的爱是那样的独特,让莱卡忘记了许多东西,那爱意却仍然朦胧的笼罩在他心上。
她流过泪,他问……他问,他问什么来着?她又说什么来着?他记不起了,但是她微笑着,她让莱卡放心,她不对莱卡要变成的样子有那种……让他害怕的期待,她是安全的,值得信任的,她脸上总看不出来痛苦的神色。
她永远坐着,永远靠着墙壁,在小小的通气口下,仿佛坐在那里就能和外面的自由结合在一起一样,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告诉他,总有一天,她要来炸了这道门,然后带着她们出去。她说这话时很高兴,挥舞着手臂,她好像即使是坐着的,寸步不离这里,也知道很多事情,她仍然怀抱着希望,就好像即使那希望和她毫无关系,她也仍然能为之欣喜若狂一样。
她把这故事告诉他,她歌唱。
她说这些的时候,双手高举,仿佛要描绘那美丽的景象。
他问以前发生了什么,她什么都告诉自己,却唯独这件事,她笑着把手指竖在嘴唇上。
“自己去看。”
她永远这么活着,似乎时间影响不了她的容貌,黑暗遮蔽了时光的视线,她的想法,她永远青春常驻,即使衰弱,仍然永存。
是什么时候?
那一天,那一晚,她吊在绳子上。
她微笑着,表情平静,仿佛凝固在过去的某个瞬间,她被吊起,小小窗户中光芒透入,把她照的宛若神明。
他呆呆的看着,难以置信。
她跪在地上,仿佛是对他谢罪一般。
她不该是这样,不应该的,有什么事情……肯定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你知道,一定有什么出错了。
不知道,那一天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不知道那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之后一年又经历了什么,黑堡事件之后遭遇了谁,那一年又经历了什么,他不想回想起来,一点也不想。
他只想好好的活下去,他什么都不期待,什么都不盼望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已经是四年后了。
莱卡,被她叫做莱卡的人已经失去她已经很久了。
他把这段记忆埋进土里,告诉自己这温柔的理想毫无用处。他成了一个聪明人,为了活下去精疲力尽,他把自己藏的好好的,然后拼命地试图找一条生路。
去找一条生路,活下去,不要思考太多,普普通通的活下去,这就够了。
可是……
刺眼的光芒冲破黑暗。
“好疼……”
莱卡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的眼睛格外的不舒服,逼着他赶紧从睡梦中醒过来。
他爬了起来,他浑身的骨头嘎吱嘎吱作响,疼痛让他几乎无法顺利的爬起来,不过他的后背被贴心的垫上了蓬松的枕头,这让他可以借助丝滑床单上那点可怜的摩擦力勉强让自己坐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坐起来,却感觉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莱卡气喘吁吁,他抬头看向四周,试图判断一下当前的情况。
手臂上被插上了输液针头,透明的液体顺着橡胶软管流入自己体内,身上很干净,看起来得到了妥帖的照顾,能看到的小伤口已经结了痂,大伤口则已经完全恢复了,看起来有专门的治疗师来过。
头很痛,还晕晕的,根据昨天的模糊记忆,自己应该是被买走了,买自己的人是一对兄妹,也可能是姐弟。
他抬头环顾四周,铺满蓝白两色马赛克瓷砖的地板与墙壁,墙上还有描金的苏莱曼尼谏言,柔软到几乎要把自己吞进去的被子,摆在身边的新鲜的水果和糕点,热茶发出阵阵香气,一切都显得那样安宁祥和。
天堂吗?
莱卡默默地想到,不过他显然不够上天堂的资格,那么这里显然就是现实世界,他扭过头,旁边的女人显然也不是天使……虽然在救自己的命这件事上,她理论上确实应该担得起天使这个名号——她在长相上也符合人类对天使的基本设想。
她坐在他床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书,这位高挑且有着匀称身材的苏莱曼尼小姐有着一头顺滑的金色长发,被梳起来编成妥帖的发型,仿佛海上浓雾一般的灰眼睛扫视着书上的文字,有着仿佛羔羊脂肪般细腻洁白皮肤的手指一下一下翻过书页,莱卡看见书的名字。
《锈蚀海,火药与新生的帝国》
书名是马格兰语,这位苏莱曼尼的小姐显然受过良好的教育,但是看看这个书名,莱卡有些难以想象这会是一位善良的小姐会阅读的书。
她脊背挺直的坐在那里阅读,莱卡在沉默与迷茫中坐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一道视线,他低下头,看向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