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八皇子睁开了双眼,面露微笑,那股满溢在小厅里的杀伐之气一散而空,只是听起来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刘思思行了一礼,神情恭谨应道:“思思见过八皇叔。承蒙八皇叔多年来对思思的照顾。”
在刘思思的记忆中,八皇子乃是北皇最年幼的一个儿子,比平南王要小十几岁,而平南王又最是喜爱和关照这位幼弟,是以他的父王与八皇子关系最为密切。
平南王遇刺身亡后,碍于太子和北皇的颜面与监视,八皇子始终没有和刘思思见过面。但每一年,他都会遣手下为刘思思送去一些钱粮,虽然不多,但对于孤身无依的刘思思来说已是极大的恩惠了。
否则以他平时做一些散工赚取的微薄酬劳,根本不可能买得起布瑞符的材料,更遑论修炼到二阶境界参加北都学院院试。
这时候,斯楼耿和雷一正打算退出门外,不料八皇子招了招手,让他们留下:“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你们也听一下,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我这侄儿还得仰仗你们的帮助。”
显然,八皇子虽然人不在北都,但对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仍然了如指掌。
八皇子转过头,重新看着刘思思,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我知道皇兄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十年前赶你出门也是为了保护你和你母亲,你心里不要记恨。”
刘思思微微怅然,低头说道:“思思并没有恨过。”
八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疲惫的神色里流露出一丝兴奋:“你一个人在外也是苦了很久,熬了很久。幸好的是,现在熬到了父皇回心转意的时候。”
“我今天过来的目的,是想亲自确认一件事情而已。”八皇子忽而认真起来,一双秀目紧紧盯着刘思思,仿佛想要看穿他的灵魂,正色道:“你,有没有下定决心要去争那个位子?”
刘思思沉默不语。
这个问题其实很难回答。
从北皇,到雷一,再到八皇子,每一个人都想让他试一试走上那条路。
但是他们都忘了,虽然大多时候刘思思表现得很是成熟,可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一名刚刚从北都外城区成长到十八岁的少年而已。
不说太子,哪怕是雷一,也比他在这方面要敏锐很多。那他凭什么去和太子争一争那个位子呢?
这不是争什么排队先后,这争的是整个大陆最有权力的六个位子之一!争抢排队失败的人道个歉就可以全身而退,争这六个位子失败的人却往往要丢掉性命!
但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难。
因为,在刘思思心底,有一个誓言,一个从八年前父王死在他面前之后便有了的誓言。正如斯楼耿可以为了一个简单的原因就只身去闯那高手无数的学院大试,他也能为了那个誓言去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一定要为查出真相,还父母一个公道!八年来,刘思思每夜都在脑海里反复默念这个自己立下的誓言。八年来,他尽可能地节省时间,节省开支,把所有的一切都投入到修炼当中,就是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拥有足够的实力,去完成这个誓言。
现在机会已在面前,道路已经铺就,他内心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北皇想知道,雷一想知道,从数千里外赶回来的八皇子也想知道。
刘思思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字一顿的说道:“虽九死,犹未悔!”
这是五千年前,文斋一位名为屈原的乙方族大儒所说的一句话。当时,文斋因为某些原因面临被西峰、南荒与武殿联合围剿的危机,三方势力的百万联军已经陈兵边境,形势岌岌可危。
这时候大儒屈原挺身而出,向时任斋主请愿孤身一人去往百万敌军处取得主帅首级,瓦解联军攻势,为文斋觅得一线生机。这无疑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出发前,斋主向屈原询问是否下定了决心要去执行此任务。
他的回答只有六个字:“虽九死,犹未悔”
最后他成功了,这一句话从此闻名大陆。
现在,刘思思把这六个字说了出来。
八皇子欣慰地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豪迈,笑得有些畅快,连重甲上的积尘都抖落了不少。好一会儿,他才止住大笑,看着刘思思,眼中露出怀缅之色。
“你和端皇兄,真像。”
他不知道,北皇也曾在摘星楼上说过同样意思的一句话。
倏地一下,八皇子站了起来,拍了拍刘思思的肩膀,然后看了下一旁的斯楼耿和雷一,直了直身子,微微挑眉,仿佛要宣布什么大事。
“第一,直到明年春天,我都不会离开北都。第二,在这场战争里,我,就站这一边。”
军中之人向来直爽,八皇子就这么表了态,让雷一和斯楼耿有点愕然,对视一眼,都以为自己听得不真切。
刘思思眼里也是一阵迷茫,心想这位皇叔怎么行事一点儿都不像北皇陛下,起码,也要打打哑谜,装装高深,走走流程什么的。
八皇子皱了皱清秀的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三人的表情,忽然大声地说道。
“我说的是,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尽管往前冲,我在后面替你们兜着,一定要把刘海元那混蛋干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