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胜田世居在这逢仙村中,父亲是铁匠,由于逢仙村民风孤僻往来断绝,冯父需要将打好的铁器扛到附近的镇中才能开张售卖,冯胜田自小耳濡目染也是能打的一手不错的普通铁器。
一天父子俩到附近的镇子上去买打好的锅、锄等铁器,叫买间发现镇子里不知何开了一间铁匠铺子,是最近来的一伙铸剑师开的,铺中“嘡……嘡……”敲得卖力,铺外群众也看的热闹,父子俩也是从旁观看了一会儿,而后冯父也只得避其锋芒跑到周围的村子叫卖,可小冯胜田却很不甘心,“铸剑师有什么了不起的!铸剑师打的锅更圆吗?”冯胜田趁父亲不注意又跑到了镇上的铁匠铺里,可这一去不要紧,看着铸剑师们淬火打磨出的一把把寒光流动的宝剑,冯胜田心中那汪湖水开始激起了阵阵涟漪,自此小胜田不再跟着父亲打铁,而是几乎每天都会扒在铁匠铺旁边一看就是一天,时间长了铁匠们也被这个几乎每天都来的少年吸引“你不是冯家铁匠那孩子?”“这是在怨恨我们抢了生意哩!”“哈哈哈哈哈!”众铁匠逗着小胜田笑的甚是开心,“我也会成为铸剑师!比你们都强!”冯胜田的回应也总是显得苍白无力,“光看可成不了铸剑师!”“哈哈哈哈!”,就这样,后来冯胜田便成了这家铁匠铺的学徒,冯父知道后也没说什么,觉得是倒件好事。
约莫一年多之后,主事的铁匠找到冯胜田,面露难色说的语重心长:“胜田啊!……你的才能可能不在这里,你若走铸剑师这条路或将永无出头之日,退一步来说你甚至不是一块打铁的好材料,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虚度光阴,但我们并不能让你成为铸剑师。”这些言语句句发自肺腑却也如一根根钢钉刺入了冯胜田的心,回到家冯胜田看着父亲那逐渐佝偻的身躯和不再有力的臂膊,一连几日都没有再出门,直至半个月过去了冯胜田才终于下定决心,他要去更远的地方求学,他相信自己这匹千里马一定会遇到伯乐的,他不顾父亲的劝阻和苦苦哀求,只留下一个重重的响头便转身离去了。
在外十年,冯胜田几乎访遍了姜祝两国所有的名匠,却无一肯收下他,他铸的剑总是能被轻而易举的折断,挥舞起来也不顺手,他最后在的地方是浮琅城当地的名匠岑公家里,他也同样他指出冯胜田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却看他实在可怜,破天荒的收留了他让他做点杂活,尽管如此对他来说却也是一个机会,由于冯胜田干的卖力,岑公对一直给着冯胜田丰盛的报酬,一段时间下来岑公的女儿岑骊相中冯胜田,她告诉冯胜田自己父亲的那个木匣子中收藏着一块家传宝铁,冯胜田一向认为自己无法铸剑是因为那些俗铁经不起自己的敲打,于是想着若能将此铁打造成一把趁手的兵器必然能得到岑公的赏识,就算是不能成功也可熔炼回炉重造,于是一天冯胜田趁着岑公外出的几天时间里便将那块异铁偷了出来塞进竖炉;
等铸剑师回到家中他看到的是冯胜田抱着一个未成形的剑胚不知所措,便知道冯胜田不死心又偷偷的铸剑了,看着粗陋无比的剑胚刚想调侃两句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回卧室打开了空空如也的木匣,顿时勃然大怒,原来铸剑师之所以没动这块宝铁,一来因这是其家传的之物,二来是这异冰铁倘若铸造不当便会定型无法再次熔炼,铸剑师抬起一脚将冯胜田踹翻在地,冯胜田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爬起来一声不吭的跪了下去,铸剑师走上前抄起身旁的一把宝剑作势就要朝着冯胜田劈下去,随后还是没能下得去手,翻转手腕用剑尖指向了岑府大门:“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而后又差下人给冯胜田取了些盘缠,冯胜田出了铸剑师的府邸没走几步就瘫倒在地,它仰面朝天,炽热的天光炙烤这冯胜田的眼睛,比铸剑炉中的火还要灼热,他意识到自己只是道旁苦李而非怀才不遇,他一直以为自己缺少的是伯乐和上好的材料,就像大部分自认为是天才的人一样,可认为自己是天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甚至不需要什么理由,而接受自己不是天才,哪怕是面对着累累的铁证,却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情,冯胜田就是用了整整12年;当晚岑府宅内燃起大火,冯胜田冲进火中却也只救出岑骊,冯府五十余口全部命丧火中,二人简单的操持了岑府全家上下的后事之后,岑骊也随冯胜田离开了这伤心地,回到了逢仙村,村中还是同从前那样冷清,在村外路边的一座小土丘上,冯胜田见到了自己母亲的坟包,冯胜田知道父亲将母亲葬在这里是可以让母亲看着自己回家的那天,也是父亲在埋怨自己决绝的离去,冯胜田在坟包面前跪了很久,将头掩在土中哭了起来,他哭自己多年的执拗和委屈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哭自己清醒的代价是如此的沉重,他哭自己失无所失,日暮苍山,天幕将倾,冯胜田带着岑骊回到了自己阔别10余年的家中,院子里已覆满杂草,鸮叫在院子中回荡,床上是冯胜田父亲的尸骨,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离世了有几年了,冯胜田拉着岑骊跪下磕了几个响头,他的眼泪已经在刚刚母亲的坟前流干了,冯胜田重新燃起了父亲的竖炉,将父亲的尸骨塞进竖炉中焚化了。
讲到这里,冯胜田刚刚坚毅的眼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仿佛这是早已遗忘的久远往事,随后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冯胜田抬起头来看着姜鸿旬的眼睛:“师傅家的那场火是我放的。”
世人皆知姜鸿旬嫉恶如仇,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你为何这么做?”姜鸿旬的语气变得冰冷凌厉。
“迷茫吧,我丝毫不怨恨师傅,相反甚至感激,我在府中也从未与任何人交恶,可我很难说出我为何会这么做,你若真想杀我我毫无怨言,我只希望您能收下我那可怜的孩子。”
“的确,照常来说灭人满门的恶徒我是绝不会姑息的,一个连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人,将自以为是的痛苦凌驾于他人之上,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场大梦罢了,死,于你无用。”姜鸿旬看向冯胜田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如出鞘钢刀般:“之后的事情才是重点吧,你将冯随托付与我所为何事。”
“好在我执缠身便也不再为良心所累。”冯胜田叹了口气又继续讲了下去。
自那的多年以后,一名行脚僧人敲响了冯家的院门,冯胜田开门只见一个硕大的斗笠下带着一张铸铁面具,僧人身披僧衣向冯胜田行礼,冯胜田起初以为是化缘的僧人正转身要去拿干粮,那僧人却开口道:“阿弥陀佛……阁下可是铸剑师冯胜田……”
冯胜田的脑中霎时间如崩雷炸响,此刻的冯胜田早已放弃铸剑以打农具为生,他的心中犹如有一个沉寂许久的灵魂苏醒了过来,鬼使神差的回答道:“我……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