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辛巴赫疗养院，数十年未修的安全通道疏散灯闪烁着，惨绿的光线摇曳着，照亮了瘫坐在墙壁的少年。

于连捂着被穿孔流血的上臂，心情沉重，然而，连一丝喘息的空隙都没有，迎接他的是塌陷的木质地板和更深层次的绝望……

半个小时前，怀特曼钟楼外。

抖擞确认着衬衣内层的C4、EMP各种手雷、炸药，与枪套里装战术手电的高斯枪幽灵马格南，于连依旧觉认为美中不足。

随后回到工坊里，换上了双厚重的马丁靴，粗糙的外壳由紫铜色镀合金纤维编织成，脚踝处刻印着花纹繁复的炼金矩阵。

手工匠人做点简易军火，自改能二段跳的炼金道具靴子，没毛病吧。

第三遍在脑中过了两套方案后，他依旧眉头紧锁，最后淡淡说了句：“抚恤金能先打到卡里吗？”

……

蜃楼13街414号，莱辛巴赫疗养院。

地处治安薄弱的入海口，曾用于收留种植园与三角贸易的次品，为他们修补精神，提供劳动意愿。

但随着法治的完善，生产力的进步，终究成为了历史的尘埃。

院长室中，玉京子惬意的坐在仅存的一把干净椅子上，享受着身下柔软的浣熊皮草。

“您真相信于连会拿收容物来换？”，接骨木弯下腰，将沾满血的脏布塞回到椅子的嘴里，引得熊塔塔牌椅子剧烈的晃动。

“没来就在继续针对他，直到逼得他精神崩溃。”

“您可真是恶趣味。”，“比不上你。”

玉京子与接骨木相视一笑，就像是汉尼拔遇到了志同道合的特级厨师。

院长室外，小型机器人如同工蚁般运输着货物，让这栋年久失修的疯人院城堡重新焕发生命力。

最后变成专属的处刑台、最血腥刺激的八角笼，和治疗无聊的最佳娱乐节目。

……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画好等傻子跳的圈子，比守株待兔还离谱的策略。

莱辛巴赫疗养院外，被小型机器人包围并卸掉所有危险制品的于连，如此想着，却毫不犹豫的推开这所战争堡垒的门。

门打开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喷涌而出，即使没拿出灾害光谱，他也知道这是灵能引发的现象。

此刻，在他所不知道的外部，灰暗的雾霭盘住了大楼，变作流动的纱帐。

“检测到目标使用了帐，是否安排清道夫强攻结界。”

水塔上，穿迷彩服的狙击手向安排行动的探长虞薇报告。

一辆挂着广告的飞空艇上，虞薇拉开机舱门，在喧嚣的风压中扣动了霰弹枪的扳机。

散落的火星在风中变化，由热度变化的记忆金属化为仿生机械，如雨点般在灰暗的帐上激起层层涟漪。

然而当硬物碰撞声发生时，却是出现在大楼的另一侧。

就好像穿透了一样。

“封锁现场，直到谈判人员生命体征失常，清道夫小队突入。”

帐的原理，源自古典灵能技艺中的奇门遁甲。

来自咒弹的视野，确定了机制，类似神隐，结界会让非目标单位强制绕过，或许着手于内部突破才是最佳解。

“真像是鸡蛋，从外部打破是绝路，从内部打开是新生吗？”

虞薇放下猎枪，打开一支古朴的怀表，除了表盖里能镶嵌的合照外，这只独特的炼金道具，能用漂浮的血液，描绘原主的生命体征。

漂浮的血球振动着，那是心跳的频率，倘若停下或者凝固了，那便是原主的死。

以灵为引，以血为信标，以死亡为终点。

故而此怀表得名，血债。

大楼内部，穿过重重回廊后，于连站到了指示牌所处位置。

——二楼天井正下方，攀满藤蔓的圣子受难像前。

起吊机缓缓转动，牵动着于连的视线，挂在吊钩上的，是他的营救目标、无罪的羔羊，奄奄一息的熊塔塔。

“东西我带来了，放人吧，玉京子。”

于连举起了钥匙，眉眼低沉，像是条即将出笼的狮子，又像是在祷告。

顶层操控台边上的玉京子，捂着脸，放声大笑。

从未见过这么蠢的人，他真的了解收容物的价值吗？

为了一个同窗不到三年的同学，一个下水沟的臭虫，分开做成活体器官标本都比完整值钱的普通人，他就要放弃收容物。

放弃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接触不到的世界。

“你搞清楚重点了吗？主动权在我手上。”，玉京子喉结涌动着，露出了引以为傲的鳞片，那是上位掠食者的象征。

“交易之前，不妨先玩个游戏。”

玉京子操控起无人机，运送一支转轮手枪到熊塔塔手里。

“熊塔塔，打中于连的手脚，我给你 20W，打爆于连的器官，50W，打死他，200W。

机不可失，枪里只有一颗子弹，珍惜你翻身的机会吧。”

熊塔塔颤抖的拿起手枪，眨巴着青黑的眼圈，将准心对准了于连。

“别怪我，于连。”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笑的玉京子后仰45度，简直要颅内高潮了。

良心才值几个钱，又不能当饭吃。

看啊，染黑一个自以为纯良的，觉得倒卖教材不是违背秩序的侠盗，不是轻轻松松吗？

然后，一枚炼金子弹就打在了操控室的玻璃，震出如花朵般的网状裂痕。

玉京子震了一下，像是被愚弄的稚子般，愤怒锤向手里的遥控器。

于是，绑在熊塔塔身上的炸药包触发连锁反应，一朵猩红的烟花炸开。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于连和熊塔塔，谈判是建立在两人都能坐在桌前。

天井下，于连蹲在地板上，捡起块沾了血的皮毛，里面还有一片冒着电光的数据植入体。

顾不得损坏终端机，于连登上了熊塔塔的账号，删除了他绝大部分的浏览记录，将剩余的此生必看文件夹，转到了自己网盘里。

“这家伙，还是那么爱看仿生人写真。”

为祭奠这位逝去的好友，于连打开药瓶，在好友额头上象征性的点了一滴，抚平他没能闭上的眼睛。

可惜，连一刻道别的时间都没给，出现在视野里的白大褂医生，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灾厄光谱：二阶，恶兆期。

和狼鲨这种虾兵蟹将不同，接骨木只是略微抬手，周边若隐若现的红光，反映着丰富的灵能反应。

下一瞬间，潮水般袭来的黑影们，包围了天井。

在天井撒下的光芒里，于连看到了黑影们的部分特征，不得不感慨起这伙暴力团体的品味。

这群生物，都是毫无艺术美感，用丑陋美学都不足以形容的印象派生物。

之前是僵尸，现在是缝合怪，又或者说，奇美拉。

从天空乃至海底，或哺乳动物或卵生动物的各类特征，被粗暴的拼凑在青灰色的尸体上，用类似铁线虫般的线形生物。

“都是不成器的实验品，多多担待，别嫌弃他们丑，毕竟你很快也会加入的。”

仿佛看穿了于连的嫌弃，接骨木挠动着鼻梁上的缝线，阴阳怪气的说道。

话音未落，就有实验品甩动粗壮的章鱼触手，鞭打向于连。

于连叹了口气，尽管他也想说，我要打十个，奈何对面太恶心了，溅出来的血都够他呕吐半天了。

所以，他选择立刻开溜。

由灵性模块，潘朵拉提供的强悍马力，让他能翩若游龙般闪过触手。

可才出狼坑，又入虎穴，残影般的黄蜂尾针，直冲面门的铁蹄，即使他动作精密度拉满，如同芭蕾舞演员般，精巧无比的指挥身体闪避，也不免留下些许擦痕。

目不暇接一轮轮的攻势下，他已然全力起舞，但另一端身为指挥者的接骨木却只是漫步着，轻松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