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声音逐渐出现。

掺杂了鲜血与机油味的黏液，味道莫名的诱人，像是某种未知的杂牌香水。

少年别过头去，试图侧耳让污水从发紫的耳垂流出。

好消息是，尽管轻微脑震荡，多处皮外伤，胸前染了一大片血迹，原本蓬松的黑发因为冷水变的塌陷，可他还活着，没有被那枚可怖的子弹杀死。

坏消息是，他被打劫了。

“不想被碾成碎片，就把身上的东西都交出来。”

动物特征为德牧的小混混竖起耳朵，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机械运动的大型器械。

是的，前方15米处，脚下履带的传送终点，正是15T的大型冲压机。

该大型机械专治各种不可燃物，无论是精密的神经元芯片，还是旧型号的管家机器人，亦或是过期的小型炼金道具，都平等的被碾碎。

于连斜过眼去，一脸惨淡，然而嘴角却微微颤动，冷漠的，平等的嘲讽敌人，以及自己。

即使他刚刚失去了重要的亲人，遍体鳞伤，也会有人关心他，从垃圾中捞起他，虽然是该死的强盗。

望着上下鼓捣的冲压机，他已经预想到了结局，变成半径两厘米的碎屑，或许他应该绞尽脑汁，再挣扎一下。

但他提不起劲，是的，该死的提不起精神，不想死却又活不下去，想发飙，眼泪却要流下来。

狗屁的撞大运了。

黄昏的光虽然微弱，但还是穿过炼金云雾，透过水池反射出他脖子上的印记，一朵妖艳的曼殊沙华，像是奴隶的烙印。

于连想要伸手，却发现手被绑着，所以，他开口了。

“碾碎我，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听到这小子有意配合，德牧小混混激灵的耳朵有规律的摆动起来，看来是有货了。

最近垃圾站里竞争激烈，卷的厉害，他已经几天没捞到正经东西了，现在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零元购，从这个小白脸借一点吃饭钱不过分吧。

小混混歪嘴一笑，拉动操作杆，停下了履带。

近在咫尺的工业怪物有节奏的运动，冷汗顺着少年的脸颊缓缓流下。

因为惯性，鼻梁上的昂贵金框墨镜滑落，跟着前面的布娃娃被一同碾碎。

“啊~这副墨镜，还是个相当棒的大姐姐赠送的。”

于连眉头微蹙，思考着身上仅存的贵重物品。

终端机，好像掉垃圾车上时从口袋滑落了，身上连个思维插件都没有，哪还有什么东西。

好像还有一封信，里面应该装着东西。

“里面的可不是什么手工艺品，你应该想办法推销自己的沟子。”

戴着镣铐的黑猫不知何时游到于连身边，但零元购的德牧混子却丝毫没注意到。

他看到于连呆滞了好久，以为于连是在消遣自己，于是又拉动了操纵杆。

“吼吼，这下你真的要凉了。”

在黑猫无情的嘲讽声中，锈铁履带发出沉闷的声响，继续履行着几十年如一日的苦徭。

无论废品的价值几何，前方的冲压锤都会平等的审判。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黑猫的话还没说完，于连便用恶狠狠的眼神止住了它的恶趣味，即便下一刻他就要被碾碎。

等等，好像并没有被碾碎。

于连回过神，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变慢了，甚至近乎停滞。

这不符合物理学，甚至不现实，但昏暗中，黑猫狡黠的眼珠闪烁着，无声说明了一切。

魔鬼！只有传说中的魔鬼，会这样玩弄人类的思维。

“默然承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他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魔鬼如此嘲弄，

于连长舒了一口气，像是酝酿好了情绪，原本紧绷的眉毛都舒展开来，正要开口，就被黑猫打断了。

“好吧，我姑且认为你选择第二种。”

黑猫跳到了于连肩膀上，拍了拍他的狗头，纯纯是它的报复。

“接下来，意识加速就要结束了，但履带会停下一小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