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的关门声震的子言颤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整片麦田,整片森林,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没能抓住。他冷极了似的蜷缩着身子,伸手去捡那些破的电脑零件,一片片想拼贴完整,只是徒劳。半个小时之前这里还是笑颜如花,现在花瓣都凋落了,刹那间更换了季节也换了天地,这天壤之别让他一时无法接受,细细计算哪个环节避免了是不是就可以让适才所经历的变成梦魇,醒来就能结束。一计算自己要避免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想挽回那是天方夜谭。
他起身朝楼下跑去,想追回属于他的家英。还是那个站牌还是那几个摊贩,这个环境他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辨不清方向,只得朝有光的地方跑去,在街灯下一路喊着家英的名字一路找寻,他不敢停下来不敢回头,怕走错了方向也怕错过,周遭的景致兔起鹘落愈发欢畅,心也在胸腔里一上一下的跳动,只是渐渐归于平息,如同没了脉搏心电监护仪。他还是不死心,都跑到静安寺去了,下山时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路上阒无一人,走到学校附近时才听闻鼎沸的人声,是从一条做夜市的小巷子里传出来的,多是在做着年货的买卖。要过年了,他想,家英说过年要去她家的,或则自己也可以过去的。这一想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但是相处两年竟然没有她家的具体地址,仿佛黑夜里划亮了一根火柴,只是这点微光照不了多远,更叫人觉得夜深得彻骨透心。有几户心急的人家耐不住性子燃放鞭炮礼花,繁响唤起正等待的其他人,一时哔哔啵啵连绵不断,天空也被点亮,几声钝响,刹那姹紫嫣红,转瞬烟消云散。
子言围绕着学校到处找都没找到家英,哪里想到家英去找她的妹妹去了。家英能找的也只有这座城市里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妹妹得知自己这个姐姐跑出来的原因后气不打一处来,操起一根扫把要去收拾那个负心汉。她本来对这个准姐夫挺有好感,知书达理文质彬彬,想不到这样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情,伪君子往往比真小人更可恨。她喜欢这个姐姐,出生卑微却高风亮节,对自己又呵护备至,为这个相处两年的姐姐恨不能跟家里生活了二十年的父亲翻脸,这样楚楚可怜深受自己爱戴的姐姐了被人如此欺负,那跟自己结下的更是不共戴天之仇。家英拦着自己的妹妹,在饱受重创又酣畅地宣泄之后她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第二天坐车回家,远离这个伤心之地。
妹妹带着姐姐在校园里逛了一圈才回到宿舍,期间家英的手机一直在响,都是子言打来的。她答应过子言不会删除他或者关机,不知道是性格使然还是余情未了,到了这一刻还是信守当初的承诺。过了十二点宿舍里的人都睡了她的手机还是不时发出亮光。她怕吵到别人让自己的妹妹难做人,穿了衣服拿起手机轻手轻脚走出宿舍。楼下就是一个荷花池,入冬后荷花凋零破败。她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着子言的来电提醒,再看看楼下的荷花池,迎着寒冷彻骨的风,犹豫了一下,扬手一抛,手机被丢入水中。子言的来电在水里挣扎着发出亮光,最终熄灭,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过年回家的时候子言妈妈看家英没有跟着过来一脸惊恐,问家英怎么没有一起过来。子言知道这事瞒不过去,嗫嚅着说:“她没来。”
“我知道她没来,我老了,可是不瞎。我是问你她怎么没来?”
“她不来了.......我们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