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再帮家英盖好被子,靠近脖子那边的被子枕到身下去,免得有风吹进去,又把下方的被子折了一块掖到脚下。家英还没睡着,问他怎么洗澡要洗这么久。子言说他在里面把衣服都洗了。家英抓住他的手搓了搓说:“以后衣服都留着我洗。男人不能帮女的洗衣服,尤其是内衣内裤,会倒霉的。”子言不说她迷信,慢慢爬到她跟前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吻着她的双唇问她:“知道了,你睡吧。”这一吻,她紧闭双眼,双唇扬起了微笑,层层荡漾开来,蔓延了整张脸,余波在边际激起的浪花开在藤萝上似的,爬满了整个房间。只是这藤萝没有根。
元旦过后一个礼拜公司在酒吧举办了一场答谢会,名义上是为了答谢新老客户对公司一年的支持,其实是场推介会。宴会举办伊始就开始介绍公司新的推广计划跟广告效果,琳琅满目的新名词,花团锦簇的新概念,说得天花乱坠,底下一个个云里雾里。赵子言也邀请了郑雪清,她一直在贵宾席坐着,实在听不下去了,带着酒杯走到他跟前想要抱怨几句,转念又说:“但凡云山雾罩没有脚踏实地做好产品的公司都可能是个皮包公司。你可要担心点。”子言熟练微笑,作揖陪了个不是,说道:“做生意的都想空手套白狼,谁不是见钱眼开。可越是想着四两拨千斤的人最后往往赚不到什么钱。”郑雪清有些震惊,冷笑说:“你既然都看明白了,还要到这家公司。我那边庙就那么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难不成还要我三顾茅庐才能请你过来啊?”子言继续赔笑说:“郑姐纵横商海那么多年,早就练出了火眼金睛,我们这种人一撅屁股你就能知道要拉什么屎了,怎么会看不出我其实是银样镴枪头,哪里有资格进您的公司,就是这种皮包公司混一混了。”
“子言你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一直有理想有抱负的,你需要一个不断接触新鲜事物,不断遇到问题解决问题的平台,让你的才能能够发挥出来。你也想着要改变你的人生,人生改变就是需要这些贵人跟机会的,只有进好的公司才有更大的概率遇到这些能让我们事半功倍的资源。你是知道的,你不能以为自己还年轻就可以在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混着,人生苦短,稍不注意就没什么机会了。”郑雪清很严肃地劝导着。
赵子言收束了自己商业性的假笑,眼神闪烁,含糊其辞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你说什么?”
“我是一个坏人。”
郑雪清猜出了一二,世间男男女女的那点事情只有当局者觉得惊天动地高深莫测,外人看来不过是浅显易懂的小孩子过家家。她觉得有些失望也有一些心疼,停了一会儿说:“她家的那块地政府没给批文,家族生意的重心就转到江西。芳芳也跟着去了,他爸爸也怕自己这个女儿任性,带在自己身边比较放心一点。所以,你的世界里面不会再出现她了。”
子言说不清是庆喜还是失落,他也一再暗示自己跟她是生活在两个时空的人,所以那段时间的交集也是平行时空的一个自己与她相汇,以此来逃避自己犯下的错误跟经历的痛苦。现在得知她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分属不同的区域却更加清晰认识到彼此就是在同一片天底下,时刻提醒自己那段不能释怀的过去是真实存在的。他颓唐地低下头,又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时强笑了笑说:“她去哪里跟我没有关系,她在哪里跟我也是两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