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荣誉对于左林而言只是脸面。
而合坎,他的所有赞誉和奖赏都围绕着荣耀,对于一位如日中天的少年英雄来说,死斗中的投降比被虐杀致死都要耻辱。
场下一片寂静,克难盟的林胡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随着演武场的咒阵消失,今日的三场比斗到此结束。
合坎缓缓转身,朝台下走去。
“回去!”
“孬种,你蛋掉台上了,捡回来!”
“懦夫!”
“你到底是不是合秩的儿子!”
“羞耻!”
“克难盟怎么培养了你这样一个败类!”
这就是林胡,此刻若是任何人为他说一句好话,就要与他一起分享耻辱。
哪怕任何人都看得出,合坎的战败不过是一场早有预谋的针对。
但输了就是输了。
符启为合坎捏了把汗,这些天的交往下来,他知道合坎是一个将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
他曾担心合坎在失去神源的情况下,硬撑着与赤焚对决。
然而现在看到合坎表面安然无恙,符启却很难高兴起来。
合坎的内心,此刻正在煎熬吧?
空中的石板渐渐降落。
“如何,合秩,你儿子可给克难盟丢了个大脸啊?”
赤焚嘲笑道,他口头上一直被合秩压制,此刻有怎会错过挖苦的机会。
然而他的预想破灭了,合秩不但没有责怪的意味,反而笑了笑:
“这才是真的林胡男儿啊。”
“我听闻南人有个故事,一名可汗被人暗杀在他的亲卫面前,这位亲卫却没有去殉葬,而是耗费了十年时间,去接近暗杀者,最后在街市上将暗杀者斩杀。”
“这一点我佩服南人,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
“我林胡汉子的气魄和胆量,难道会输给南人吗?”
“我们在荣誉这关阻滞太久了,连失败都无法忍受的人,才是鼠目寸光的弱者。”
赤焚见嘲讽无用,褶皱的脸庞抖了抖,不屑道:
“输了就是输了,合秩,你真是活成南人了,连荣誉都不在乎了。”
“哼,赤焚,我克难盟要向南了,你们四大部落自可以抱残守缺,自取灭亡!”
合秩顿了顿,朝可汗身旁走去,回头冷冷加了一句:
“至于我儿子,不用你指点,你能做的只有祈祷沉默戒指一直有用。”
哲别可汗缓缓起身,朝一旁的侍者摆摆手,晃动庞大的身躯,示意回汗帐。
可汗从死斗开始,竟然都未说一句话,如同一尊木佛,像是在思索。
他连看都没看赤息一眼。
人群又骂了一阵,一些亲卫受到侍者的指示,将喧闹的人群驱散。
“我呸,你们这些亲卫,我看明日还有败仗要打,合坎只是个开始!”
一位肥胖的中年贵种不满驱离,不依不饶地朝准备区怒喊。
如果符启在,他一定能认出,就在几日前,此人还携带着厚礼,企图加入合坎的部落。
当时他被公然拒绝,谄媚地退去,此刻竟然成为辱骂的先锋。
此人斜着眼,怒气冲冲地莽撞,想要离开,却忽然如同撞到一堵铁墙上,差点载了个跟头。
“我劝你最好把嘴闭上。”
一个身形魁梧的络腮胡汉子出现在他身后,脸色冰冷。
一股威压袭来,只有近神境初期的贵种打了个冷颤,浑身肥肉都是一紧,连忙点头哈腰,在奴隶的搀扶下,朝一旁溜去。
“札答岚,咱们有必要维护这合坎吗,他确实是输了......”
一位亲卫低声询问。
络腮胡汉子正是札答岚,没法参加比斗的亲卫都被派遣来维持秩序。
“输了又如何,死了才是真没了,你真觉得那海山第一个死很有脸面吗?”
札答岚看向演武场,场中心仍然有一团污黑,不知是海山还是陶杭留下的。
他沉吟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紧皱的浓眉舒展了几分:
“合坎这厮,活着才有未来啊。”
人群渐渐散去,不时发出失望的叹息。
今日进行了五场比斗,克难盟已经落入了下风,只剩下符启和一名亲卫。
而四大部加上赤焚,还有三人。
一些部落民已经绝望,他们并不清楚合坎落败的主要原因。
他们只知道符启很强,甚至能击败伽汗,可赤焚连合坎都能赢,符启又靠什么取胜?
在一部分人眼里,克难盟已经输了,这场死斗背后代表着的博弈,也引起了一众贵种的不安。
“合坎,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但人死路边不如活狗,我们还有机会。”
符启拍了拍合坎的肩头,宽慰道。
他是唯一一个上前的亲卫,没人敢冒这个风险。
“诶呦,对对对,符启你还这么有学问!”
忽然一道厚重的掌风袭来,狠狠地拍在符启与合坎的后背,竟是秦二这厮。
一段时间未见,这厮养得毛光水滑,显然作为贵客没少受招待。
“你们拉着张脸干什么,输个比斗而已,要是换成我,这都能活下来不得偷着乐?”
这莽汉夸张地想要将气氛活跃起来,众人纷纷看向秦二。
“别看二爷我天天这么滋润,这一路过来吃的败仗比你爹合秩这辈子都多,我要是你们林胡人,是不是得拿把斧子自己把自己剁碎了?”
几名亲卫忍不住嗤笑,秦二话糙理真,一股情绪在人群中传播开来。
他们看向合坎的责怪意味都少了几分。
林胡人啊,的确是过于重视荣誉,或者说,太害怕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