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耍分辩道:“骗你干啥,我要是说天上落羊,你信不信?”
“行,你往下说。”
“马鹿吃穿不愁,可是还有一件事情不解决、生活也没办法过,他一天到晚念叨要这么多牛有什么用?还不如有一个女人,后来终于在一天夜里,他忍不住爬到了一头小母牛的背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想干什么?”
“你听我接着往下说嘛:后来竟有一头母牛生下二只崽来,一个人身牛头、一个人头牛身,他把人头牛身的那头崽给宰了。”
“你扯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大安终于明白过来,红着脸啐他道。
阿耍笑道:“说事情就得这样,不然一到后面,你不明白,又来问我,反而噜嗦。”
“你说归说,不要老盯着我。”
“好,马鹿和他儿子相依为命,一晃他儿子也长大了,他心中琢磨儿子不能也像自己这样打发吧,得找女人,总算这么多年下来,祁高山和宝密山虽然隔了几座山,他也注意到那边太热闹,天上常有异物出现,他去过二次,知道那里有人,而且男女都有。于是老马鹿带着儿子马谬去见巧仙,和巧仙直接道:‘只要你肯对我儿子好,愿以一处大牛场相送。’说完怕巧仙追问,连忙离开。巧仙也莫名其妙,抽空坐着自己制作的飞行器飞过去一瞧,果然有一处大牛场,恐怕天底下一半以上的牛都在那儿了,就是不好往后面送,先由它吧。回来再打量马谬,不由得啧啧称奇,又搞不清他家长的意思,仍是手一挥,吩咐下人:‘送到后面,哄夫人开心。’至于牛场,一直放着,等到小祁和工巧玉成家,才有了主,于是小祁有了家业,成了祁半天,意思他拥有天下一半的牛。
这财富是人活着的胆,他发达了,人也活成了另一种样子,眉飞色舞、高谈阔论,因为巧仙送给妹妹一座飞辇,从祁高山到宝密山只要一顿饭的工夫,他便三天二头往宝密山跑,亲近问候那些天天清坐寡味的贵客们,那些能人异士到此相求巧仙,要求交待完毕,只等成品回家,巧仙接的活越来越多,忙得连抬头的时间也没有,更谈不上安排款待,这些贵客们只好终日冷冷清清、度日如年,又不敢去集市,怕把订牌越炒越高。”
“集市?订牌?”
“巧仙给了家族一家一块小牌,重要朋友一人一块大牌,每年再在集市上抛出几块牌子,凭牌订货,很多想得到宝贝的人都想到此交易,但是多数人反复斟酌,舍不得用也舍不得卖,市面上就几块牌子,哪里够用!人越来越多,价越炒越高。”
“真是大怪事,天底下人都没有,还有这种地方?”
“是是,我接着往下说啦。还好祁半天出现,略作安排,尽起地主之宜来,这些贵客才有被尊重的感觉,都活跃起来,又见祁半天为人机灵,能说会道,便一个个如众星捧月一般盼着他来,围着他转,对他比对巧仙还要信赖,后来混熟了,他们索性搬到祁高山去等待,反正二处是一家。祁半天有的是牛羊,贵客们又各带了奇珍异宝、山珍海味、香料蜜酒,祁半天发话:‘有财还愁不会花?不能暴殄天物!’天天盛宴款待,偶尔不管巧仙愿意不愿意,把他也接过来热闹,更别说其他亲戚朋友。他呼朋引类、门庭若市,妻子工巧玉又为他生了一子一女,叫半人和阿慧;还趁闲为他打造了钢指套、制作绞牛筋板鞋、设计了如意腰带,他有空便穿戴整齐练习,或者吹个曲子,都是为讨妻子欢心,日子过得如神仙一样,大家又都称他为祁半仙,我就是那个时候跟上他的。”
“你为什么要跟他?”
“我开始是巧仙一个顾客的的仆从,因实在喜欢小祁的曲子,就跟着他学,他家招待客人需要宰剥牲口、巡狩野味、跑腿张罗的,都是我来,闲时他吹乐配唱,我从旁帮衬,虽无座位,却有实惠,算是半仆半友吧,所以小安,我其实至今都是童身,很纯洁的。”
“你别扯自己了,接着说他。”
“嗯,后来巧仙也搬到祁半仙家来凑热闹了,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还记得那个马谬吧,巧仙让带到后面哄夫人开心的?结果哄过了头,和夫人生了二个儿子,巧仙一头扑在制作上,几年都没有光顾后面,不想生出这样的事来。其实小安啦,女人说到底还是需要男人照顾的,不管他长什么样子。”
阿耍说到这里,见大安又要发火,忙往下道:“马谬发现事情败露,带着二个儿子跑了,巧仙只杀了夫人,没找到他,心中气闷,又不好宣扬,对外只说自己累了需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日子,众贵客都盼着宝器呢,见他不开心,以为他是觉着受了冷遇而撂挑子,一起把他抬到半仙家,集体向他赔礼道歉,又是济济一堂,主客俱欢。桌子上的场面越来越热闹,万生园的妙胜抢先道:‘巧仙帮忙,半仙盛情,都是难得的人生知己啊!在下非常感激,下次要务必到万生园一聚,我来做东。’万军山甘蔗林的香密公主道:‘你若为先拿到宝贝,可以这样,若论好友相聚,还是先到我处,品尝密食,可以去除疾患、延年益寿。’太行山云霄金顶的丘昂道:‘去我那里,我请师父为你们正骨,不仅能去除疾患,还能让各位身体扬长补短。’众人都大喜称谢。其他如云雾山金沙滩的法海,新方山修仙谷的传人笑天都不甘落后,纷纷表态,争来争去,最后都看着巧仙道:‘我们都听你的,你说先去哪家?’巧仙问:‘一共几位?’半仙答道:‘连上你我,这次重要的有七位。’巧仙稍一思索,摘下腰间佩带的兕牛血玉角,在手中转来转去一通比较,点点头道:‘我试试。’命妹妹取出小作器械,一通切割、钻孔、打磨,宝贝已成。他将宝贝托在手中,掂上二掂,轻轻的吹一口气,虚握手中,摇了二下,翻腕开掌,那宝贝在台面上滴溜溜地乱转起来,众能人都屏住呼吸睁大了眼睛观看,不知有何玄妙。待宝贝停下,巧仙解释:‘它有六面,每个面上刻有象征着数字的孔洞,你们六个人轮流掷出,以朝上的数字为准,谁大谁赢,若有点数相同,重复掷出,直至分出大小,赢者做东,我随半仙。’众人感到新鲜,抢着去掷,掷出点数小的不服,要求重来;掷出点数大的,欢呼雀跃,催促其他人认可,大伙儿抢作一团,半仙劝道:‘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动不动反悔,和无赖有什么区别,上了场就要做英雄,宝贝出手愿赌服输。’大家都以为他说得有理,正儿八经的摆好场子,再掷一次,定了轮流做东顺序。几个人不过瘾,说着说着,又想出一桩事情来:‘咱们相处这么融洽,当以弟兄相称,却都记不起自己年纪生日,不如还掷一次,兄弟排位?’‘这个主意好!’大家莫不赞成,又瞪大眼睛,精神抖擞地掷了一次,不料半仙竟掷出个六来,最大!众人心悦诚服,马上改了称呼,于是祁半仙又成了祁老大。”
“这还有完没完,那他又怎么叫阿猜呢?”大安叫嚷道。
阿耍摆摆手,嘿嘿笑道:“你不要急,听我讲嘛:那妙胜又道:‘我还有个主意,比如我喜欢某人的东西,他要是送给我嘛,还有些舍不得,我若是收下,也得领他的情分;我若是动手用强,也没有什么意思,现在有了这块宝贝,就好办了:大家都拿几件好东西出来,如果有二个人互相看上对方的东西,也不要白送,也不要去抢,拿出来放一处,一人掷一次宝贝,输者就当白送,赢者也不欠人情,大家都不伤和气,如何?’众人又都以为有趣,马上试行,果然热闹有劲,人人血脉贲张,个个意气风发;视财货如粪土,展豪杰之风范。不光祁老大在一旁看得心痒痒的,他的儿子半人虽然年纪小却已捷足先登,瞅准二次小交易抢先出手,都是赢了,稳稳的坐了个位置。‘老大,儿子都上了,你还等什么呀?’妙胜催他道,祁老大微笑谦虚,心中也有苦衷,原来他心中想的是他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总不能牵二头牛到场面上来吧。丘昂眼尖,指着他腰间问:‘老大,你这腰带看上去不赖,我把面前的东西都押上,掷一把?’祁老大摇头道:‘这是巧玉费了几年工夫专门为我打造的,说是腰带,可不简单,放开来就是一张网,若是遇上猛兽,只需一抛,就可以将它罩住捆紧;若是抽开活结,又是一根长索,二头都有钢钩,登山爬高、涉水过河,最是得力,全都是由上等牛筋掺合金绞线后编织,不斫不腐,是我的防身之宝,不可易。’妙胜大声赞道:‘巧仙妹妹所作,定然不凡,老大,今天大家高兴,你又是主人,这样,我们大家面前所有的东西全都算上,就押你的腰带,如何?’法海道:‘这要是我们赢了,怎么分?’妙胜瞪眼道:‘由我来一一兑付你们,行不行?’‘那就好,先说清楚,老大,掷吧?’众人目光殷殷,祁老大脑子一热,抓过宝贝一掷。”
“怎么样?”大安也很紧张,油然问道。
“他赢了。我和半人赶紧帮他张罗收财,闻讯赶来的工巧玉本来想发一通脾气的,见此光景,也笑得一脸灿烂。”
“这一次他又成了祁什么?”大安揶揄道。
阿耍笑笑,没有回答,继续往下道:“这一次他成了大赢家,但输的人也没有放过他,此后每年都有飞辇来接他,说得好听一点是去作客,其实就是去掷石子,因为血肉石在他手里。”
“这又不难,他们不会再做一个吗?”
“嘿嘿,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简单,这件石头天然肉中带血,巧仙物尽其用,以肉作身,俏色部分刻洞,每个洞的大小深浅都不一样,是为了保证它绝对的均匀平衡,以示公平,看似简单,很难模仿,后来才又被称为万宝王。”
“他又都赢了么?”
“哪能,一个人的运气不会一直好下去的,特别是利欲薰心的时候,他从那以后,一次都没赢过,全在输。”
“输就输了,不玩不就行了?”
“一个输红了眼的人是没有尽头的,他回来走遍了每一个亲友,甚至每一个认识的人,一概而言:‘我那么多头牛,你怕什么?’只为将他们的财货骗到手。在外面又以巧仙的名头骗取订牌财货,用于翻本,却都打了水漂。”
“他妻子也不管他?”
“嘿嘿,嗜赌之人哪个不隐藏得深,从来报喜不报忧,明明输得裤子都没有了,当着人面还得人五人六的,否则马上大祸临头,所以家人哪里知道。再有,有这么好玩的节目,谁不爱好,他若在家,呼朋引类,每日不绝,他开大场,巧玉半人开小场;他一出门,家中更加开放。”
“你不是说他只出不进的么,怎么还这么风光热闹?还有他儿子这名字取的?怎么听怎么别扭。”
“噢,先说他儿子的名字,他希望他儿子长大了能够成为半人半神,为了低调,自己叫半人,想让人家叫半神,但是又不是人家自己的儿子,谁会往这方面想啊。我接着说啦,你问他明明只进不出,怎么还这么风光热闹?面子上撑的呗,拆东墙补西墙,只要人没有被骗光,都有办法”
“你也被骗了?”
“我那点积蓄早就当资助了,倒是他,早已负债累累,心中唯一的依赖就是他那牛群,谁要堵上他,他仍可拍胸脯道:‘我有那么多头牛,你尽管去牵。’那些债主也没有办法,除非搬到他家里去住,天天宰牛吃肉。但人要是倒霉,什么打击都有,后来碰上一个厉害的新人,和他掷了一把,他虽然输了,却有持无恐地回去睡大觉,不料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大草原上一根牛尾巴都不见了,这样他才撑不下去。危墙一旦倒下,风就呼呼的进,人散了,家没了,走到哪里都有欠债,是人都是债主,追他堵他找他,见面皆呼:‘孙子,还我财来。’这样,他又成了祁孙子。”
“这样啊,他妻子儿女呢?”
“女儿早年嫁了个熟人大户后代,后来为替他还债,那一家也倒下了,直不起身;妻子给一个债主家记工;半人下落不明。”
“巧仙呢,他不是有能量吗?”
“早反目成仇了。”
“你既然跟着他,为什么不看着一点,劝说劝说?”
“我和他半仆半友,怎么劝?他红的时候,我也没沾多少光,他败落了,我不也没有离弃!”
“我想错还错在巧仙身上,不该作万宝王。”
“这个怎么怪?巧仙自己制作的,为什么不去碰?还是命运!所以他发誓以后只猜不赌,这就是他现在名字的来由。”
“你们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他被人追债,无路可走,无处可安,听说有一个境遇差不多的同道要回家取财货翻本,就跟了过去,那同道家中的羊群确实很大,但他家里人说上面出大事了,带着他一起去聚会,让我们留下看羊,回来再商量翻本的事,于是我们就在那里住了下来,所以我们说我们会放羊,是真有过经历的。”
他还要说,高恨已经跑过来,大声埋怨道:“妈妈,在说什么呢?这么久,也不过来看看我练得怎么样!”
“你练得怎么样?”大安笑问道。
高恨蹲下身,二个人中间总有十来步远,被他一记豹击姿式,轻轻落在大安身旁,双手抱住了她肩膀。
“干嘛呀,吓人呢!”大安推开他责怪道。
高恨虽然有些发讪,仍满脸兴奋道:“我还没有使全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