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占据了西南这座山体的很大内空间,穹顶挑高 几乎足有十丈高。
内里都是又石头凿雕而成 坚固至极,而且在各个出入口还设立了封印的法阵 就算外面的保护被打碎,内里也是步步危机 叫人防不胜防。
但很显然,燕饮山将玄避救走时 已经将这些全部破除了。
“为何这个姓燕的这么厉害?”杳杳抚摸着石壁上那些剑锋留下的痕迹 有些不解,“这些术法,就算是玉凰山的长老来,也要解上一阵子 没道理被他如此轻松就破解了。”
“魔修与剑修、符修内容并不相同 他们耗损元婴 只为求强,所以魔修的力量要远高于其他修者 ”风疏痕的目光淡淡扫过斩雾剑留下的痕迹 看着那上面的红痕 温声对杳杳解释 “所以他只需要再以自己血的力量破咒,便会很轻松。”
“血?”杳杳略有些惊讶 “那他 岂不是在折损自己的元神?”
风疏痕点头:“没错 但是魔修这一路,原本就是没有终点的,他们不可得道,不可飞升,多少人进入魔道之后迷失了自己,变得暴虐嗜血,孤独一人。”
“他们真可怜。”杳杳听闻此言忍不住悲悯。
“不,”风疏痕摇头,“是他们咎由自取。”
杳杳闻言一怔,随后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观点:“你说得对,这是魔修自己的选择,也轮不到我来同情。”
风疏痕对她笑了笑,一指石阶:“我们去下面看看。”
说罢,他轻轻打了个响指,立刻驭火照明,二人一同走下水牢去。
“玄避就是在这个地方呆了百年吗?”杳杳环顾四周,只见下去一层之后,是一个平整的石屋,地面全部都是金属漏网,可以看到再下一层约两丈的位置处有粼粼的波光那是一道静静流淌的暗河,然而这水牢中并没有风,并不知这道暗河从何处来,又最终归于什么地方。
风疏痕俯身,抬起一片金属漏网来:“这边清楚些。”
杳杳立刻凑过去看,只见那下面全都是水,只有一小块地方足以让人站立,然而随着他们走入,被燕饮山破坏的参与阵法仿若呼吸吐纳一般,开始一亮一灭,泛出蓝色的光芒。
只见这些阵法密密麻麻,几乎铺满了整个地下水牢的墙面。
“这些阵法好熟悉,”杳杳慢慢看着,低声说,“全部都是爹设立的。”
“妖主一人?”风疏痕讶然扬眉,“若是百年前,妖主已经有此等本事,那么就怪不得玄避是他的手下败将了。”
杳杳美滋滋:“我爹本事可大了。”
风疏痕笑道:“那你为何离开家?”
闻言,原本灿烂笑着的杳杳忽然敛了几分笑意,略有些垂头丧气起来。
她叹了口气,低声说:“玉凰山的七位长老,一直不喜欢我。小的时候还好,他们觉得我爹会娶亲,然后繁衍后代,尽妖主的职责。可是我爹谁也看不上,把我养大以后,本来要立储,结果那些长老用一个月的时间,每天上书,求他收回成命。说是求,实际上就是威胁他。”
“无论是谁见了你,恐怕也很难容下其他人。”风疏痕笑道,“妖主的心情,可以理解。”
杳杳原本正深陷回忆,闻言一愣,而后有些雀跃起来:“那小师叔也这么觉得?”
风疏痕并未想到她会这样问,先是顿了一瞬,而后点头,认真地说:“没错,我也是这样。”
杳杳立刻被安慰到了,说起以前的事情也不再觉得难过:“其实我是想让爹早日成婚的,尤其是生凤凰这件事,若非父母都是纯血,那生出凤凰的几率就很低。而我寿命有限,肯定是活不过妖族的,肯定也不能接手玉凰山。但我也……不想让爹失望。”
二人站在水牢前,身下就是一条漆黑悠长的暗河。
四周光线昏暗,只有一簇小小的火苗作为照明,风疏痕看着那唯一的光芒,忽然问她:“杳杳,你喜欢修仙吗?”
杳杳看向对方:“我……”
她思虑着,不知道如何作答。
“真实感受即可。”
“好,”杳杳点头,“小师叔,我先问你,修仙修到最后,会如何呢?”
风疏痕道:“得道升仙,长生不死。”
“那四境又有多少得道升仙之人?”她又问。
风疏痕道:“记录在册的,唯有昆仑的开山祖师,太上元君。”
杳杳闻言,认真道:“你和我说过,修仙其实是修心,那么如果修心的目的达到了,能不能飞升,其实我并不在乎。所以从成仙的角度来讲,我对修真一事,并没有什么喜恶。但如果单从它让我认识你们、让我变强来说,我是喜欢的。可若说只有长生不死这一项,那还是算了。”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风疏痕刚好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杳杳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仿佛是一种激烈而绵长的缅怀,夹杂着赞赏与遗憾。
“小”
她只来得及说出这一个音节,火苗倏然灭了。
漆黑铺天盖地,灭顶而来。
杳杳心中有些发慌,她其实并未将夜视练得有多精湛,在书房那次纯属月光为衬,此刻在这个光线全然照不进来的水牢里,杳杳开始手足无措了。
她在一片茫然中咬了咬牙,尝试着自己将火打亮。
然而下一刻,风疏痕忽然轻轻抓住了杳杳的手臂。
“别怕,法术到时间了而已。”
只是这一句短短的话,竟然将杳杳所有的慌乱尽数驱散,就像是冰天雪地里的唯一一处温暖一样,让她很快镇定下来,然后伸手打了响指。
火苗冒出,重新将这方寸天地打亮。
杳杳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怕黑?”风疏痕问她,将手收了回去,“我走前面,你跟好。”
杳杳有些不好意思道:“也不是怕,就是黑的太突然了,而且这地方我又不太熟悉,所以才……其实我真的不怕,真的!”
她生怕对方不信似的又补了一句,不出意外地看到风疏痕笑了起来。
“好,杳杳不怕,是我怕了。”
杳杳:“……”
她有些慌张地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对方。
二人一同走下水牢,这石阶有一半都泡在水里,光滑极了,让人走时不得不小心。原本有四根男人手臂粗的链条,此时已经被斩断了,想必又是那燕饮山所为。
杳杳率先蹦到中间的石面上,看了看四周:“这里好冷。”
暗河乃静静流淌了几百上千年的地下水,温度极低,堪比冬日的冰河,杳杳发觉自己说话时,唇边都有些许白气出现了,忍不住多打了几个火苗,供两人取暖用。
“原来玄避就是一直在这里呆着,怪不得性情大变呢,”杳杳将那粗长的铁链拽了起来,认真看了看,“这儿可真冷啊,而且果然是插翅难逃。”
听她说着,风疏痕也来到中心石上,二人并肩而立,四处观望。
“这里所有的阵法都被破坏了,”后者低头看着铁链上似有若无的咒法,“燕饮山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破开这一切,足以见妖主关住玄避的决心。”
杳杳闻言忽然好奇:“你怎么知道花了很多年?”
“……”风疏痕难得失言,却又不想骗她,只得到,“之后告诉你。”
二人有约定,杳杳立刻点头:“说好的,拉钩。”
见对方这样孩子气,风疏痕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勾住了对方凉丝丝的小拇指,认认真真地拉钩,甚至还郑重其事地盖了个印戳。
就在此时,忽然听闻水牢上方的有细碎的声音响起,杳杳霍然抬头看去,只见那金属漏网正被一个半妖偷偷摸摸地盖上,看样子是想将他们锁死在这里。
她立刻眉毛一挑,收回手,招来一截悬挂在墙壁上多年、长势丰盛的藤蔓,手腕一甩,那藤蔓的一头犹如箭矢般飞驰而去,转瞬间便直接将半妖的手腕缠住了。
杳杳猛地拽住藤蔓,厉声道:“你是谁?”
“啊”
随着半妖被缠住,他另一只手拼死去抓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堪堪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然而怀中的一样东西,却倏然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