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桃峰中 杳杳龇牙咧嘴,“爹救命啊!小师叔救命啊!”
她脸上包了半块纱布 颧骨上有淤青未消,手臂涂着药膏,又扎了银针,模样看起来颇为可怜狼狈。
但坐在杳杳对面的巫南渊却神色未变,将煮好的药汁倒入碗中。
“喝。”
杳杳用右手捂着嘴 可怜巴巴地摇摇头:“太苦了。”
照羽皱着眉,立刻道:“我去拿糖。”
“加糖恐怕会药效相抵,”巫南渊道,“杳杳有内伤 不治不行。”
杳杳:“……”你才有内伤!
巫南渊见她愤怒抗议,并不语。
他气质疏离,身上几乎没有半分烟火气,面容如透玉雕成,眉骨,鼻梁 下颌俱是恰到好处的线条。然而神色却冰冷异常,未与他对视 便能察觉到身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谁也没想到 药谷谷主十多年来首次在众人面前现身,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何况他在碎星池 还二话不说带走了妖主的女儿 更与照羽十分熟稔 结合着一则虚无缥缈的传言,忍不住让身在昆仑的众修者们燃起了兴趣。
传说药谷谷主百毒不侵,又是天下顶尖的丹修兼药修,而上任谷主又与妖主来往密切,导致不少人认为,新谷主很有可能是照羽的私生子。
双料齐下,众人怕他敬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这众人中不包括杳杳。
她对着巫南渊瞪眼撇嘴了一通,没办法,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干了药汁。
这药先是极度的苦,然后从舌根漾出诡异的回甜,在口中久久不散。杳杳闭着嘴脸色惨白地忍了半天,刚想推开照羽冲出去吐忽然,她面前有人递来了一瓣橘子。
杳杳连忙接过来塞进嘴里,一抬头,是风疏痕。
“小师叔,”她瘪瘪嘴,赛时所有委屈涌了上来,说出口的却是,“那个程宴太可怕了。”
风疏痕却道:“你做得很好。”
“谁让你硬拼剑法了,”照羽满眼都是心疼,伸手将杳杳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然后道,“你有很多次可以使用五行术的机会,可惜时机把握得不准,导致错失了攻击她的机会。其实论修为,她是不如你的。”
杳杳连连点头:“很多地方细想,其实我能赢得更早。”
“你实战不多,做到这个程度已是不易,”风疏痕道,“记得好好休息。”
照羽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气结:“参加人类宴会这么好玩吗?”
杳杳眨了眨眼,立刻严肃回答道:“爹,我不是来玩的,我是要给玉凰山还有正法峰争得荣耀,正当理由。”
“还正当理由?”照羽点了她额头一下,“你就是贪玩。”
正说着,巫南渊又倒了一碗药汁来。
杳杳吓得要死,连忙揪住风疏痕的袖口:“我真的不想喝了。”
风疏痕抬眼看向巫南渊,问道:“不会药效相抵?”
“正法长老多虑了,”巫南渊却并未看回去,冷淡道,“这是药王谷的药茶,杳杳从小喝到大的。她刚落于池水中,需要驱寒。”
杳杳努力嗅了嗅,果然闻到了一丝果香。
“喝吧,”巫南渊将瓷碗递过去:“你风寒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杳杳才接过碗来尝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这药茶的暖意顺着喉咙食道一直温暖了四肢百骸,杳杳轻轻叹息,找回了一些家里的感觉。
见她舒服了些,巫南渊继续道:“下面是接骨,还请陛下和正法长老暂时在门外等候。”
“行,”照羽摸摸女儿的头发:“认真治伤,爹给你弄好吃的去。”
“劳烦谷主了,”风疏痕道,“有需要协助的地方可以与风某说。”
巫南渊点头:“正法长老客气。”
杳杳一脸绝望地看着两个站在自己这边的人走出门外,叹口气,回过头来。
她发觉对方仍旧神色冰冷,犹豫了一会儿,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南渊,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没有,”巫南渊如常回答,他垂眸准备好接骨所需要的药汁和器械后,伸出手道,“来。”
杳杳将骨折的左臂有些费力地抬起,搭到对方手上,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她的额上却立刻见汗了。
巫南渊看她一眼:“不喊疼了?”
“喊了也没用啦,”杳杳瘪瘪嘴,小心翼翼地问,“我还能打下一场吗?”
巫南渊并未直接作答,而是反问:“你还想打吗?”
“想,”杳杳点头,“我想摘星。”
药谷中人接骨手法略有不同,虽然不必剖开皮肉,省去一些痛苦,但用灵力修复断骨是一件极为消耗神识和修为的事,在大多情况下,巫南渊是不会使用的。
可此刻,他却将修正的力量源源不断地推入杳杳的伤处。
“那就去摘星。”巫南渊道。
说着,他手下用力,杳杳还没来得及觉得疼,断裂的骨茬就已经合拢了,在灵力的帮助下,伤处也很快修复。
疼痛逐步减轻,杳杳开始尝试着活动手指。
如同小时候很多次那样,她出去跑跳,每次磕碰受伤,都是对方来医治。
“脸上的伤最好自然愈合,”巫南渊道,“不然也许会留疤。”
杳杳道:“没关系,我不介意的。”
巫南渊却道:“陛下介意。”
的确。
照羽不仅对自己的容貌视若珍宝,对女儿的也不例外,小的时候杳杳跑去山里玩,不小心被树枝刮到了脸,吓得照羽找了很多医生来看,生怕会落下疤痕。
想到这里,杳杳乖巧地闭上嘴,不再说话。
巫南渊俯身将她脸上贴就的纱布整理好,冰凉的手指划过皮肤,杳杳忍不住问道:“你很冷吗?已经四月份了呀。”
后者不语,专心处理她的伤口。
“南渊,”杳杳立刻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错了。”
巫南渊却不看她:“少主何错?”
听到对方这样说,杳杳立刻开始一一认罪:“擅离玉凰山,还把游香扔到你的药箱里,爹知道之后肯定很生气,以为是你帮我逃的……对不起。”
“嗯,”巫南渊从袖中拿出一枚赤色珠子,递还回去:“物归原主。”
杳杳立刻有些脸红。
此乃“游香”,是杳杳自小便戴在身上的一样宝物,拥有着人类不能察觉,却能被妖族轻易嗅到的奇异香气,她在玉凰山中玩耍时,妖将们就靠这个找到她。
而在逃下山时,杳杳顺手将它扔在了巫南渊的外袍口袋里。
巫南渊在游香上穿了一条银链,然后俯身将它重新挂回杳杳的脖子上。
一接触到主人的皮肤,“游香”立刻微微一亮。
“为何”巫南渊忽然开口,却戛然而止,他沉默片刻,“罢了。”
杳杳立刻慌张地按住对方的手:“别别别,你说你说。”
巫南渊抬眼看她:“为何不将离开的事和我说?”
杳杳:“……呃。”
巫南渊道:“不想说便算了。”
“不不,”杳杳连连摇头,“只是太丢人了,我、我跟我爹吵架来着,一怒之下才离家出走的,现在想想也很幼稚。”
巫南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难以言喻。
在玉凰山少主跑路之后,妖族中风言风语也不少,有人说这父女二人本就是一妖一人,难以磨合也是正常也有人说少主忘恩负义,可能是再也无法忍受与群妖生活,跑去人界了更有甚者说是妖主喜怒无常,而少主终于看清了妖族的本来面目,积极投诚了。
“你们为何吵架?”片刻后,巫南渊问。
杳杳想了想:“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嫌我爹管的太多吧,我走前说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是妖族,他也气急了,说走了正好,我太伤心了,所以才没告诉你就直接下山的。”
听后,巫南渊静如止水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神情。